姜黛侧目看着他，目光毫无避讳地上下打量，道：“那你脑子好，长得也好，我虽身量不如你，但智商能赶上你不也挺好么？”

月色镀着他的身侧轮廓，极是深邃好看。

他微微侧身看着她时，那双眼眸仿若无底的深渊。

褚昱嗓音低沉得过分，道：“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你身量又怎么如我？”

“也对，你是男子。”姜黛轻声喟叹，半低着眼帘，稍稍斜抬起目色看着靠殿柱倚坐着的褚昱。

他一如往常，一只手搭在膝上，好看的手指微曲，曳撒衣角袭地，襟袖依然严整得一丝不苟，坐姿清闲随意，却不见一丝懒散。

那侧影轮廓倒映在姜黛的眼帘里，久久失神。

她伸手，仿佛想去碰他，却只停留在半空，并未真的碰到他。

她只依稀见得自己的手指，在空气里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恍惚似碰到了他的衣，碰到了他的发，还碰到了他说话时会发出低沉磁性嗓音、饮酒时会轻浅滑动的喉结。

良久，姜黛垂下手指，闭了闭眼，极力压抑。

后来她低哑道：“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大舅舅就会回京了。”

褚昱静静地听着，迟迟没有下文，他问：“所以呢。”

姜黛淡淡勾了勾唇角，道：“皇上愿意重新给尹家一个复起的机会，我怎会不要呢？尹家要想重新站稳，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将来尹家不会依附于大都督和首辅的任何一方，于公，只有听命于皇上，才能得到皇上的重用。”

她顿了一会儿，才又缓缓道，“于私，褚都督和首辅，将来必有一胜一败，我不求胜只求稳，也不会于你们任何为敌。尹家已经遭受了一次重创，门庭凋零，不能再遭受第二次。”

尹家血亲离散多年，她想让尹家重聚，想让亲人回归，那大概是她外公生前的遗愿，也是她母亲的遗愿。

可是罪臣之后，谈何容易。要想在京城重新立足，便要重肃尹家声誉和地位，才能不受人奚落欺凌，才能堂堂正正。

“所以，我不能失败。尹家若是向你靠拢，皇上不会轻易重用。”

如此，她又怎能光明正大地向他靠拢呢？

姜黛手扶着凉凉的眉眼额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听褚昱说道：“姜黛，你是你，尹家是尹家。”

“可我是尹家的人啊。”姜黛笑了笑，轻声道，“不必要的东西，还是要尽早撇除。”

褚昱却道：“地上凉，起来说话。”

姜黛动了动发凉的身子，缓缓坐起来，话说到此处，她和褚昱都再明了不过，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撑着身子慢慢起身，刚挪动脚步，才感觉一股头重脚轻猛然袭来。

姜黛喃喃道：“你知道那条鱼正拼命地想跃进龙门，可是那根直钩却总时时刻刻地诱惑着她。大概她也知道，龙门里水流湍急、暗潮涌动，而那直钩上面却是阳光碧水、美不胜收，所以说啊，这种诱惑真是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