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斟酌着语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是朋友和邻居，对不对？你不想嫁给他了，我来帮你处理，就算以后你和别人谈，或者嫁给别人，那也和这件事没关系，你的梦，你可以当真，也可以不当真。”

她今天太冲动了，不过也没办法，实在是没时间了。

陆殿卿：“你的梦，必须保密，我们不可能把这件事随便说给别人听，是不是？”

她其实早就犹豫了，从骑上自行车去找陆殿卿，从新街口到这边，那种犹豫一直在加强，退却的天平一直在增加分量。

陆殿卿轻轻吐了口气，承认道：“你说得对。”

林望舒：“只能这么说了，你觉得现在你还能洗清吗？我半夜没找别人，就找你，你能独善其身吗？你不是还说要帮我处理雷家的事，你觉得别人能不怀疑你吗？”

陆殿卿：“那明天的婚礼先取消。”

这些话对于一个连对象都没谈过的男青年来说，显然有些过于生猛。

林望舒顿时松了口气，因为一时之间，她也有些怕，她觉得自己如果和陆殿卿结婚，那也怪怪的。

“嗯，你问吧。”

她喃喃地说：“那我怎么也不能嫁给雷正德了啊……我嫁给他，我日子肯定过不好……”

林望舒：“什么？”

陆殿卿神情微顿，笑意收敛。

林望舒蹙眉：“可是我……”

林望舒想了好一番，终于说：“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在忙一桩大事？”

“不错。”

“你们作风管理严格，所以男生和男生跳，或者男生抱着竹篓跳？不能和女生跳？”

“那我不问你工作的事了，我问你私人的事情。”

林望舒还是不懂：“如果是未来，那我怎么可能有两种未来呢？”

林望舒：“真的？”

他可以照单全收。

林望舒发愁：“其实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不知道我想怎么样，所以心里很乱。”

林望舒：“这还能有什么想法……我突然来找你，明天我又不想结婚了，他们肯定认为咱俩偷偷谈上了！”

于是她便感激起来：“其实我也觉得事情太突然了，所以一时没法接受。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这么帮我，我真的很感谢你。”

他给她继续分析：“就算你考虑过后，还是想和他结婚，也不能是明天，你不能带着犹豫和徘徊嫁给一个你并不能完全信任的男人，对不对？”

林望舒咬唇，继续道：“我去云南后，你给我写过一封信，落款就是陆希霖，对不对？”

陆殿卿：“放心，我会帮你，陪你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你完全不用犯愁。”

陆殿卿点头：“对。”

这让林望舒心底放松，她想他也许会相信自己。

“你在外国语学院期间，是不是参加过英语演讲比赛，是不是学过跳舞，你跳舞非常好，是第一名。”

林望舒问到这里，心已经狂跳，这些都是她记忆中的一些碎片，但是竟然和实际奇迹地吻合了。

林望舒便明白了，她委婉地说：“我也听到一些风声，是和某个大国家有关系的，对吧？”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今天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林望舒听得有些懵懵的，吃过没吃过他自己应该知道吧？什么叫可能吃过了？

陆殿卿：“你不用这么客气。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

深浓的夜里，机关单位的灯安静地亮着，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两个人，这让他们的距离仿佛格外近，近到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林望舒便开始计划起来：“等我把雷家的这桩婚事给想办法取消了，我们就先谈对象。”

“是。”

陆殿卿：“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望舒又道：“谈几天后，先支应过去，我们看情况分手。”

但是眼下的事情却是大事，事关重大，那不是他一个人的私事。

她都已经为这个感激过他了。

陆殿卿定定地望着她，哑声道：“是。”

陆殿卿听这话，神情严肃起来，他认真地望着她：“好，你说。”

陆殿卿声音很低，也很温柔：“你想怎么样？”

她点头：“有道理。”

“你以前跟着你爷爷，是不是听过一些唱片，有一些国外的，那些唱片都是以前陆伯母搜集的。”

她深吸口气，望向他：“陆殿卿，我有几个问题想和你谈谈，我问了，你不要觉得太奇怪。”

林望舒便继续道：“你除了名，还有字，字是希霖对不对？”

就是没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对。”

现在陆殿卿这么说，她放心了。

别说她问个问题，就是要他命，他都不会拒绝。

现在听到林望舒这么问，他只好让自己清醒起来，去努力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了好一番，才想到一个答案：“可能我吃过了吧。”

林望舒看着陆殿卿，便将自己的梦说给他听，先说了自己嫁给雷正德的一些片段，之后又说了自己嫁给他的一些片段。

林望舒听到答案，终于松了口气。

林望舒茫然，觉得很费解，不过懵懂中又觉得自己懂了。

林望舒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你是不是喜欢我？”

最后他终于道：“也许你梦到的是未来。”

陆殿卿颔首：“行，那就这么说吧。”

林望舒：“什么大事？”

不过他却听得专注，偶尔间还会问几个问题。

他只能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确认那是真实的，他的脑子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什么。

陆殿卿眸中便翻滚出复杂的情绪，他静默地望着她，良久后，才道：“我写过。”

陆殿卿望着她的眼睛：“好，那就不要嫁。”

陆殿卿便给她分析：“事情太突然了，你的梦也很奇怪，一切看上去非常诡异，但是你刚才已经和我印证过了，说明你的梦是真的，你说的那些事，有些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你既然知道，你就是梦到了未来。”

陆殿卿神情略顿。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喉结滚动，承认道：“喜欢。”

于是他轻声问：“什么梦？”

林望舒一时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些是她以前不知道的，所以不可能是她忘记了通过做梦又想起来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事，可以以后再说，这个和眼前的婚礼没关系。”

陆殿卿一言不发，眼睛都不眨地凝视着她，屏住呼吸等着。

林望舒有些愧疚：“实在对不起了，得把你拉下水。”

林望舒点头，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陆殿卿不动声色地问：“你确定要这么说？”

她看向陆殿卿，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手足无措。

不过他也没有惊奇，没有疑惑，他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对自己的问题照单全收，有问必答。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还有个事情我很担心……”

所以，她的梦是真的。

林望舒想了想：“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我如果莫名其妙不想结婚，那才奇怪呢，现在我就说我突然看上你了，所以我不想结婚了！”

林望舒蹙眉：“对。”

等于他做好事不图回报，也没要挟自己的意思。

“是。”

陆殿卿眼神诚恳：“当然。而且我父亲也在，如果我处理不好，可以请他出面，对不对？”

陆殿卿听着，当然明白，林望舒的一切异样应该和她的梦有关。

到了如今，这个决心终于沉甸甸地落地了。

陆殿卿：“你突然半夜跑来找我，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你父母，包括我父亲那里，必须遮掩过去。”

事实上从她突然出现，一切都透着不可思议。

陆殿卿：“至于明天的婚礼，这是婚姻大事，关系到一辈子的，既然你已经心存犹豫，如果为了情面，为了家人的想法，或者为了分出去的请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婚了，这么一念之间，或许便是地狱，你的人生就陷入了困顿之中。”

她叹了一声，坦言：“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这就是说，我如果嫁给正德，那我这日子肯定过不好，我如果嫁给你，我就能生双胞胎，还能考上大学！”

林望舒咬唇：“怎么取消？”

林望舒想起陆崇礼，他看上去非常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林望舒：“反正很乱，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是我梦到的那些关于你的，看来都是真的。”

陆殿卿沉默了片刻，无声地点头。

她觉得他把自己那些想明白没想明白的，都分析透了。

仿若诸天神佛听到了他心底的悲哀，才洒下甘露，让枯树爬出新枝，让坚冰悄然消融。

“你没出生的时候，陆伯伯陆伯母是不是以为你是女儿，生下来后，他们很失望？”

林望舒：“那是当然了！”

陆殿卿没想到她这么说，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这话一出，陆殿卿沉默了。

林望舒很赞同：“是！”

她觉得这些事情太过荒谬，也许他根本不信，

林望舒看着他眸底的温柔，犹豫着说：“我以前确实没考虑过你，突然之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奇迹，就算林望舒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他都不会怀疑。

陆殿卿诚恳地道：“我不介意。”

她说得如此大方，以至于陆殿卿面上泛起几分不自在，带着温柔的惊喜，他低声说：“好。”

不过她也就不问了，她现在有正经问题要和他谈。

陆殿卿：“物随心转，境由心造，一念起，花开彼岸，一念灭，秋风漫卷，也许两种未来都是真，端看你此时一念。”

林望舒：“刚才说好的啊，我不嫁雷正德，也没说一定嫁给你，这都是权宜之计，所以谈几天对象也是权宜之计，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

她不敢想象明天她将会面对什么，雷家怎么想，父母怎么想，邻居怎么想，她该用什么理由？自己那梦，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只怕被当做妖怪。

不过陆殿卿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手足无措，他很认真地在思考。

陆殿卿神情有些无奈：“是，他们一定误会。”

陆殿卿：“你说来听听？”

此时此刻，眼前的小姑娘从天而降，就这么降落在他办公室里，抚平了他所有的伤痛，也充塞了他心中的那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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