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应当是朕要问你的,不好好在凤藻宫歇息,跑这来做什么。”
宁千易依旧是风流佻达的模样,清隽的面容,眼底稍见疲色青影,应是多日未睡好的模样。
他站定在九曲桥的那处静静地看着她。
“陛下,这可是臣妾先问你的。”
叶轻眉见他不动,便主动走到他身边去。
“你这几日是没睡好么?面色不大好。”
她说着,稍稍踮起脚伸手替他拂去肩侧落下的杨花。
动作轻柔自然,他微愣了愣。
想起来什么似的,宁千易看着她道:“你的兄长回来,想来皇后也是想多多与家人团聚的,这几日若是想出宫探亲便去吧,无需来请示朕。”
“但是陛下,若无要事,后宫女子只能于初一十五方可回去探视家亲的。”
叶轻眉提醒道。
“无妨。”宁千易道:“你是朕的皇后,不需要守这些规矩,况且——”
他轻笑了声,“朕的后宫,也只剩下你一人了,这规矩不规矩的,倒不打紧了。”
“……”
还不是你自己说的,也不是我叫你遣散你那群莺莺燕燕。叶轻眉内心嘀咕着,现在说来倒像是她的不是了。
“咳,找朕何事。”
好好的表示对她的关心和偏爱,竟也被这女人歪想成这样。
宁千易很是无语,又转移话题道。
“陛下,臣妾将教坊司的那群女子接进宫了,你知道吧?”
宁千易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臣妾近日在筹备瑜伽馆的事情,您也都知道的囖?”
叶轻眉不意外,因为暴君是皇帝,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是在他眼皮底下的。
“臣妾知道陛下近日事务繁忙,但,还请拨冗听臣妾说几句,臣妾想同您要一道圣旨。”
“什么?”宁千易好像心情不错,闻言雍容闲适的模样看向她。
“臣妾想求一道旨意,内容是将教坊司内所有女子的罪责一并免去,还这些可怜人一个自由身。”
叶轻眉郑重地看着他,斟酌着用词道出来意。
“陛下,她们实在是可怜人——”叶轻眉见他没说话,便紧着游说:“皆是母家所造的罪业,却要她们这些无辜之人一并承受,您觉得这公平吗?”
公平?
宁千易听着这个新鲜词,眉梢微挑,冷晒:“在她们承受其父兄贪赃枉法得来的好处时,就要一并承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的后果。”
“所以,陛下就连一个辩驳,改过的机会都不给这些女子?陛下的意思臣妾不是不明白,但她们有什么权力选择自己想要或是不想要呢?在她们的父兄家人作恶之时,陛下又何曾知她们没有劝阻过?”
“错了,便是错了。”
执政者必须摒除一切仁慈之念,妇人之仁,只会害了天下黎民百姓。
这是父皇临终前同他说的,他也一直这样做。
如今,却有这样一个女子跳出来同他说自己从前的做法都是错的……
“陛下,这些年她们在教坊司所受的苦与凌辱,已经足够抵偿了吧,臣妾要关闭教坊司,开办瑜伽馆的目的,也是希望这些女子能有个真正的安身之所,不必日日强颜欢笑,周旋于一群男子之间。”
叶轻眉是现代女性,追寻独立自主,不依附男人,而现实也是这样,许多女人甚至比男人要更胜一筹。
但她的所学所感,皆是来自男女平等的未来社会,大齐,不过是两千年前的封建时代。
想要在古代推出男女平等的理念,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但她起码能做的便是尽所能帮助这些女子找回她们的自尊与自由。
你所在的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模样?
听罢她的心声,宁千易不禁有些对她出生的那个世界产生了好奇。
在大齐,男子生来便要比女子背负的多,而女子只需在家中相夫教子,持家便可。
但依照阿轻所在的那处,却不是这样的。
这倒是新鲜。
“依你之见,这些女子该释了贱籍,各自归去?”
良久,宁千易看着她的眼,她有双这世上最为清澈的,没有一丝杂志的瞳眸。
只见她摇摇头,微启唇:“不需要。”
“陛下只需要将她们赦免罪责,脱出奴籍,但不需要让她们离去。”
“为何?方才不是同朕争论要让她们自由?”
宁千易淡淡哼了声。
“陛下,若是现在放她们走,你觉得她们会去何处?这些女子都是被娇养着的,就算是在教坊司的这些年,也从未真正历经险恶,若就这样将她们放了,不过是踏入另一个‘教坊司’罢了。”
“那依皇后所言,便是要亲自教这些女子如何应对险恶?然后再放她们走?”
宁千易淡淡道。
“是,臣妾确然是这样想的。”
叶轻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