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儿已经提前将屋内打点好了,又在距离床榻远一些的地方燃了小小的炭盆,室内温暖如春,如意将禾曦的外衫褪下,只留了中衣,又取了温热的帕子来,一点一点的帮着禾曦擦拭着汗水。
西太后又命人下去准备了参汤和参片,特别叮嘱了,参汤要熬得浓浓的。
秦府上下一时忙碌了起来,禾曦盯着帐顶,手不自觉的抚着腹部,思绪却有些飘远了,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想起了拓跋玥,想起了他们在翠山行宫的时候,那片火红的枫树林,拓跋玥站在树下,手指抚着树干上的字,然后转头问她,愿不愿意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
她又想起拓跋玥见到她有孕时,眼中的伤痛和不甘心。
过往的一幕幕,瞬间涌入脑海中,身体上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的抓紧了旁边人的手臂。
如意吃痛,却也强忍着,禾曦已然有些意识模糊了,她费力的转头,看见伏在自己床头的人,忽然弱弱的开口:“阿娘,夏冬,我好疼啊——”
她语气软弱,带着浓重的鼻音,西太后神色一震,她眼眸不禁一热,转过身去,如意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哭出来,她强忍着哽咽道:“小姐,没事,夏冬在,夏冬陪着你,夏冬永远都陪着你,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夫人也陪着你——”
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好似巨浪,几乎要将禾曦浑身的骨头都碾碎了,羽儿急急忙忙的进来道:“好了,好了,参汤好了。”
西太后忙道:“趁热,灌下去,否则一会儿就没力气生产了,御医呢,稳婆呢!”
话音刚落,便见到秦氏带着一个脸色苍白,衣冠不整的老者进来了,而稳婆也战战兢兢的跟了进来。
那人一见到西太后,忙要行礼,西太后却蹙眉道:“都什么时候了,快进去看看——”
那稳婆也忙跟进去了,一切准备就绪了,蒋安便小声的道:“太后娘娘,这御医和稳婆都到了,产房血腥,您看您是不是外面等着便好了?”
秦氏也劝道:“是啊,这里有妾身在,您去外面休息便好了。”
西太后便也出去了。
御医进来,先是给禾曦把了脉,只觉得她脉搏跳动的十分的奇怪,又伸手摸了摸禾曦的额头,竟发起热来。
他神色凝重的道:“产妇高热,这孩子,怕是要尽快的生下来,否则会胎死腹中的。”
那稳婆忙走下床脚的位置,掀开了被子一看,差点惊叫出声,她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喃喃的道:“血——黑色的血——”
她也算的上是城中十分有名气的稳婆了,见过生产的妇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妇人生产留黑色的血液的。
如意三魂七魄都要吓散了,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不断地叩首道:“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小姐,求求你们了,我们小姐不能死,她千万不能出事啊——”
羽儿微微的侧首,那御医却也十分诚恳的道:“穆小姐的情况十分的特殊,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一切还是要看天意——”
“有劳——有劳御医了——”忽然躺在床上的禾曦轻轻的道。
因为喝了参汤,她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自然也将方才那御医的话听在耳中了。
她又转头看着如意,眼里都是恳求的道:“如意,记得淑妃么,若是我——我坚持不住——你要保住孩子——你知不知道?”
如意瞳孔倏地睁圆了,见到禾曦眼中的坚持,便也只能点头。
当年淑妃难产,是她和小姐在马车上破腹将那个死胎拿出来的,甚至到了今天,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手中的战栗。
羽儿将她拉起来,小声道:“没事的,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如意姑娘还是镇定一些,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夏冬姑娘?”
如意摇了摇头道:“我不叫夏冬,夏冬是小姐的贴身丫头,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后来——”
她顿了顿,忽然伸手给了自己两巴掌,力道之大,吓了羽儿一跳,只听得道:“不过我答应过她,要好好小姐的。”
她松开羽儿的手,跪在禾曦的窗边,按照御医的指点,帮着禾曦按压穴位。
但是,如此,一个时辰过去了,孩子却依旧要生下来的动静,参汤已经灌下去两大碗了,禾曦握着如意的手,越发的没力了。
稳婆早就已经慌了神,就连御医也急的团团转,道:“这可如何是好,在这样下去,怕是大人孩子都坚持不下去。”
如意转头盯着桌上一把闪着寒光的银剪子,眼中都是挣扎,禾曦口中喃喃的道:“如意——如意——”
如意紧咬着春,几乎是要是将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她知道禾曦在催促什么,但是——但是淑妃那时,是有陆川在的啊,现在只有一个稳婆和御医,难道,难道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