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曦走过去要喊他,就听得旁边一阵脚步声,应当是哪个贵人过来了。她连忙止了步子,低头站着。
一群人簇拥著一名女子过来。即便只余光扫过,沈筠曦也知道,这名女子,大抵是宫中妃嫔。
不过,大殿上似乎没有见到这位妃嫔,许是位分不够?瞧着这阵仗,似乎也不甚得宠。若得宠,行路该往大路才是,怎会挑拣这小路行走。沈筠曦也不敢多看,垂眸静静的等他们过去。
宫妃路过沈筠曦的时候,倒是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在意,带着宫娥内侍走了。
沈筠曦松了口气,去看宫妃的背影,身姿婀娜,光是这样一眼,便知她容颜昳丽。可再好的容颜,在深宫当中,也只能是一丝点缀罢了。
她想起那句: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十六年呢?从年轻到暮去,大好年华,一辈子都困在深宫。若得宠,尚能有几分脸面,若不得宠,真真是孤寂老死宫中。
但,沈筠曦是知道的,宫内荣贵妃盛宠,而皇上并非一味沉湎后宫之人,大抵这些美人的韶华,都要被辜负了吧。
沈筠曦胡思乱想一通,回过头看向韵音,却见韵音一动不动,依旧看着宫妃的背影。
那目光中有哀思眷念,还有与上次一般,在醉西楼雅间,她与成恒抚曲时,韵音脸上的绝望与痛苦。
沈筠曦瞪圆了眼,立刻大步走过去,挡住韵音的视线,低声道:“夫子,这是宫里……”
韵音堪堪回神,看着沈筠曦只是苦笑一声:“原来是沈小姐,我知这是宫中,也知……我不该留在这里。琴以寄相思,可相思,真的是俗物能寄的吗?”
他怀中抱着的,是上次沈筠曦送他的琴。这里是御花园,若胡乱奏乐,会引得宫娥侍卫过来清查。他未有弹,只凝神低头,盯着琴面看,似有水珠,滴落在琴弦之上。
“女院比试,我赠沈小姐的琴,名唤长相思。”
原来那把琴有名字啊?
“原本是不叫长相思的,是她从前送给我,叫我睹琴思人。我日日抱着长相思,勤学苦练,可又有何用?纵然被人称一声琴夫子,纵然那些显赫之人,自以为风雅,要以琴会友,我与他们,还是天壤之别的。”
沈筠曦听韵音低声诉说,她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
“下九流便是下九流,我们学琴之人,至多,也不过是给人凑趣的。我配不上她,她最终,还是被父兄送入深宫……”
“夫子。”
韵音低声呜咽,有情人的缱绻情丝,沈筠曦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
“那日,我将长相思送于你,是因她托人带信与我,让我再莫要想方设法见她。她说,深宫之中步履维艰,我的纠缠,只会让她心惊胆寒,只会给她带来万劫不复。”
韵音的手渐渐握紧了,他紧紧的抱着这一把琴,好似这是他从前那一把,从前与爱人共抚的长相思。
沈筠曦沉吟片刻方道:“夫子,她如是说,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保护你。宫内的日子何其艰难,她好歹是宫妃,若一朝得宠,难免找招人嫉妒,她在宫内尚有皇上相护,而夫子你呢?孑然一身,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她深吸一口气:“夫子,想来她托信给你,定是想要告诉你,既然不能在一起,便遥寄相思,相互守望,各自安好,才是最好的。”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沈筠曦后知后觉想起来,前世在东宫的时候,似乎听到过一个宫内传闻。宫内一位不甚得宠的贵人,与乐师通奸被诛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