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猜得到,怎么不提醒他们?”杨二娘拎着一把砍柴刀站在门口,冷冷发问。
倘若你经历过生死,或者其它绝望的境界便会知道,临到了这个时候,人反而能出奇地平静下来。
因为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不过两个选择——死或者不死。
若是死,万法趋灭,也没有什么害怕可言;如若不死,那便是挺过了这道坎儿,也没什么好怕的。
天家公主不怕死,怕的是死得不体面。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杨二娘道:“我也是今日才猜到,其实你们的计划倒也周密。”
杨二娘听她说“你们”的时候,瞳孔微缩了一下。
“你和杨三娘先遇到于襄,再遇到我们。后来杨三娘同我们一道出界山,中途对我下手后离开。在舞阳时你代她向我道歉,那时候你也是真心实意来道歉。不过…”明月眼角突然瞥见瓜瓜,又迅速地收回目光,“不过我猜,杨三娘借着你的身份去黑市买卖人口,恐怕也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吧?”
杨二娘点头:“继续。”
明月又道:“西北曾有一位大名鼎鼎的‘黑寡妇’,将自己历任夫婿杀害,后来大家也都知道她是无辜的。可咱们界山也有一位毒妇,却是实打实地干了杀人放火卖孩子的勾当。”
这样的话听得太多,对杨二娘来说实在不痛不痒。
“挑着这个时候动手,应该不是临时起意。恐怕你早就想了,只是一直缺少一个计划。这么多药,能悄无声息地投进来,大概院子里早就埋伏了人手,就等着一个机会。于襄的人多,也够谨慎,除了今日你们也动不了手。若直接动手也不是不可以,不动手便是担心会伤了什么重要之人。”明月盯着她的脸道,“你这样的人,我想不出有谁还愿意帮你。如果有,我只能猜到一个人。”
明月看着杨二娘身后蓦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怜悯地道:“如果是这个人,那么你活不成了。”
杨二娘还未反应过来,颈间便是一凉。
小公主的模样歪歪斜斜…不…是自己头掉了吧?才会看着旁人是歪的。
她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会明白身处底层又饱受命运摧残的人是如何挣扎过活这一生的。
起初偷了别人的孩子出来卖时,也会伤心流泪,会为这家人难过。不是没有想过送回去,可若是送回去,自己和妹妹又该怎么活下去?
她听说过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愧疚和罪责似乎有了一个可以容纳的地方,在她每一次行事时都给了充足的理由和动力。
一次,两次,三次…
人一旦习惯了什么,便只会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麻木。
做坏事也是。
不过,还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只是没有人告诉现在的杨二娘了。
魏迦陵将手套摘下,随意地仍在杨二娘的尸体上,又笑意盈盈地看过来,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殿下,又见面了。”
他的声调依然缓慢低沉,像是一双红酥手将碾碎的珠玉洒在石阶上。
明月默然:“什么时候走?”
魏迦陵在脑海中已经想过了无数次关于他们再一次的会晤,她或许会哭闹,又或许会惊恐,再是因柴家骨子里那点可笑的骨气而选择自戕…
只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平静。
“你计划了不止一日,怕是就在等今天。”明月冷声道,“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不走便要拿着他们威胁我。这么多条人命,你让我怎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