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肇庆的心沉了下去,可还是试探着说"那我只下雨天去成不。"林树还要说话,林娘子慢慢的道"老大,你先出去吧,让你爹先歇一歇。我来跟他说。"边说边朝儿子使眼色。
林肇庆听话的出了来,站在院里,打量着这个家。院子即小且破,当初为了省钱,才租赁的这里。正房是小小的两间屋子,住着爹娘和两个妹妹。左右各一间屋子,一间做了灶间,一间是自己住的,要是到冬天或者下雨的时候,还要住进猴儿们。这样的日子让他害怕。不是怕上街卖艺,是怕自己以后都要过和猴子在一起的生活。这实在是太让人绝望的。他知道,家里穷,没能力供自己读书。以前也就算了,可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自己要是错过了,就没有了。那以后自己可能就真的要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带着猴子和家小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他实在很不甘心。
一想到这些,林肇庆的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头。
本来他也没有这样迫切想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那是去年夏天在咸阳城里的时候,一天下雨,没法上街卖艺。下雨天,他总是很高兴,一高兴,他就跑的有点远,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但见高墙巍峨看起来就气势不凡。他虽年纪小,可也是自小跑江湖的,知道这里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更何况是自己一个跑江湖卖艺的把式。他看了几眼,也看看不到什么,正准备扭头转身走人,哪知道,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怀里。他抬头,看见一个满脸花白胡子的老头,老头不仅没生气,还笑眯眯的扶了他一把,关心道"撞疼了没有?"
他赶忙摇头,这算不得什么,于他而言,这都不算个事。他还担心自己把老头撞坏了,毕竟,他看看起来很老了。回过神来,他也忙问"老人家可有事?"见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摇头,他就想拔腿走了。老头一把抓住他"急个什么,等雨停了再走不迟。"说完,也不等他同意,拉着他就进了那高墙。
到了一间屋子,早有人接了出来,口里还道"先生回来了。"见俩人淋的跟个落汤鸡一样,自有人去取了衣物来让换上。他本不想换上,这点雨算不得什么,再一个,这衣服虽然只是半旧的,可他还是不太舍得穿上。可白胡子老头笑眯眯慈祥的说"换上吧,一会伤风了可了不得。怎么,还要我个老头子来给你换?"那自然是不能的,他也就从善如流的换了,嗯,穿上干衣服果然要舒服很多。等他们出来,也早有人端上冒着热气的姜汤。
白胡子老头边喝姜汤边笑着问他叫个甚,家是哪里的,怎么来了这地方。他自然是一一答应了。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白胡子老头问。他摇头,这让他上哪里知道去,总共来咸阳城也没几个月,有时间也是在街上耍猴了。
白胡子老头就笑道有些高深莫测了,把头凑了过来,低声道"这是一个可以改变人命运的地方!"见他发愣,老头继续说"读书,做官做宰。这里就是那读书的学塾,哪怕你做不了官,也可以让你脱离那靠耍把式过活日子。"
这话犹如雷一声响雷,直接炸开在他耳边,让他脑袋轰隆隆的响个不停,心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雨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就记得迷迷糊糊的回了家。那晚,身体壮的像个牛犊子一样,很少生病的他,却病了。整个人跟着了火一样,他耳边、脑子里全是白胡子老头说的那句话。还是一起住的猴儿们发现了他的异样,吱哇乱叫的把住在隔壁的爹娘引了过来,他这才不至于烧一夜。病好后,他就总是和爹娘提说要去学塾的话,爹的说辞总是家穷没法子。有一次,他还听见爹娘俩人谈话,阿娘说是不是上次生病把脑子烧坏了,要是这样的话可怎生是好。他也觉得自己脑子是出了问题,要不怎么一心只想着改变命运呢!
想到这里,林肇庆返回了爹娘的屋子,跪在地上,先磕了头,神情郑重的道"阿爹,阿娘,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更加害怕以后一直过这样漂泊的生活,所以,我想上学。我也知道,不一定能改变什么,可至少这是个机会。还有,以后怕是再难碰见这样便宜的学塾了。
季燕来回家的时候,见若水在院子里给吴生林上药,神情专注细心与耐心并存。吴生林满面通红俩眼不眨的的瞧着她,眼睛里都是情愫。
"大武呢?"季燕来边走上前边问道。若水头也没抬"这个点自然是在做饭了,不然咱们吃啥"
他自然知道大武在做饭。若水手没停,继续问"匾额什么时候好,大家听了束脩数目后反应怎么样?"
季燕来就立在旁边看了眼吴生林,还好,见有人来了,吴生林的眼睛也不在一直瞧着若水了,偶尔瞧瞧他。季燕来笑"匾额后日就得了,大家听了自然是很高兴,估摸着明天就会有人来问了。"铺子里今天热闹的很,当然以前也很热闹。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这一整天,都是来问束脩的人。小媳妇们是来给儿子问的,大姑娘来给自家兄弟问的。总之,这一天,忙的没半分空闲,连喝水都要忙里偷闲才成。
"不用明天,今天就有好几个人来问了。等会,定制的案几小凳就该送过来了,咱们连夜给摆好,这样明天来人一看,别人心底就更加踏实了点。"说着,药也涂好了,若水起身弯腰给吴生林系衣裳,从季燕来站的这个角度看,感觉若水整个人都快要趴在吴生林身上了。吴生林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季燕来抬头望了回天,心里感叹道:唉!她这哪里是在给吴生林治病疗伤,分明就是在给他下毒,还是最厉害的那种,相思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