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夫人闺名一个菊字,菊花的菊,因为是生在秋天,所以取了这么个应景的名儿。看着泪眼汪汪的阿娘,朱三夫人刚狠起来的心就又软了下去。唉,罢了,罢了。又不是第一回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了,也不差这一次了。她扶着老娘走到堂屋里坐下,也不说话,只从还完好无损的茶具挑出一两只杯子涮了涮,再给自己和老娘各倒了一杯水,坐下来慢慢的喝着。站在门外的大小三个男人也不说话,只拿眼看着屋里的一切。只有六岁的朱强到底是小孩子,且平素跟朱三夫人最亲近,这会他也从刚才的惊吓中镇定下来,边擦眼泪边跑了过去,语带哭腔的说:'大姑,你可来了。"
朱三夫人摸了摸侄子的头,柔声道:"阿强乖,不怕的。就是瓶瓶罐罐碎了,听的时间久了,就当是个响。"朱强点头,乖巧的答应道:'嗯,记住了,我下次不再怕了。"
朱三夫人用帕子给侄子擦着脸,笑道:'就是怕也没有什么用的,你阿爹那次顾忌你年纪小害怕了。还不是脾气一来了想砸就砸。所以,记住姑姑告诉你的,怕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门外的朱老大父子,听见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的站着,从朱三夫人进门啥样就还是啥样,没动过。哦,也不能说没动过,她阿爹把手背到了身后去了,她的阿弟朱强的爹嫌站的时间太长了,累的慌,就靠着门框站那里了。屋内捧着杯子的朱老夫人听见女儿这话,心里不得劲,语气里似乎还有些责备的意思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和他说这些起的了什么作用。当下最要紧的是解了你阿弟都饥荒才是正经。"这会,她也不泪眼汪汪了,眼睛虽然还是红红的,可是分明就透露出一丝精光。
朱强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朱三夫人回头看着阿娘的道:"你老就护着吧,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这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个样子。依我看,就该一个大子也不该给他。合该让他尝尝挣钱的滋味。"
朱老大慢吞吞的接口了:"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得先把眼前的困顿解决了再说也不迟。"
"他自己造的事,自己解决。我又不是有金山银山任由他搬,再说,就算是我有,就他这么个搬法,没几天就得让他搬空。"朱三夫人生气的说,边说边指着倚门靠着的朱宝道。朱宝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他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瞧着天上的白云。就是这么个模样让朱三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她要再次说什么的时候,她阿娘开口了:"你再帮这一次,前几天我在街上碰见个算命的方士,给你弟算了一卦,他说,你阿弟现在是走背运,所以事事不顺。等到了二十有四岁的时候,走红运的时候,一切就好了。"
朱三夫人被这话给气乐了:"成,那你们就等着他走鸿运吧。反正再有一个月他就满二十四了。"
朱老大却来了气,大声道:'那也得一个月后的事情,现如今还等着你拿钱来渡饥荒,别说那些大道理也不要说那些没有的,你就说给不给吧。"
朱老夫人的眼泪也应声而落了:"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两个讨债的鬼。要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找根麻绳来自己结果自己算了。省的让你们看了碍眼。"边说边作势爬起来。朱强看见他祖母哭了,也吓的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哭声相互交错。朱三夫人按着额头,有气无力的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朱老夫人立马止住了哭声,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吸着鼻子道:"也没什么,就是你阿第和人打赌,输了。"
"输什么了?"朱三夫人也不问为什么打赌。反正,她这个阿弟仗着有父母的溺爱,从小就养成了想一出就是一出秉性。再史三岁的时候有生林一场重病,自从后,父母更是处处由着他,那脾气自然是跟着蹭蹭的往上涨了。
朱老夫人就等着话,忙道:"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自家的房子给当了赌注。说,如果不给房子,就要剁你阿弟的手。菊啊,这事你可不能看着不管啊。就算你不心疼你阿弟,也得想着我们老的小的。要是没了这房子,你让我们上哪里去安身。总不能去女婿家吧!"
朱老大听了这话心里才满意了几分,这话还是自己昨晚想来好久才想出来的。今早嘱咐老婆子说的。他知道,要想让这个女儿痛痛快快的掏钱把这事给平了,只得这样威胁一下了。要不,就该自己大出血了。
朱三夫人听了这话,犹如深处寒冬腊月,只觉得浑身从内到外冷的透心凉。她睁大眼睛瞧着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再仔细瞧着她阿娘,好像从来就不认识一般。朱老夫人哪里容得下女儿沉默这半晌,她现在只想快点让女儿拿钱出来把事情给了了。这样不仅房子保住了,而且儿子的手也不用糟罪了。她伸出手,使劲的摇晃着女儿:"菊啊,你倒是说话啊,别愣着了,回去拿钱财吧。"她知道,女儿肯定是带了钱来的,可这次需要的有些多,带来的远远不够,定是要去朱家拿的。早拿过来,早好。
朱三夫人由她阿娘摇着,只喃喃的说:"我哪里去找这么多钱?"朱老大很痛快的就给了答案:"你的私房不够,就去找女婿要。我不信,他一个大掌柜的这点钱也没有。再说,他一个当女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