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婴不知此时眼前的陈慎之, 其实乃是自己的君父嬴政,他见“陈慎之”一直没有接过伤药,道:“其实君父将上士关押起来, 也是不得已的做法。”
“哦?”嬴政挑了挑眉:“如何不得已?”
公子婴狐疑的看了一眼陈慎之,总觉得上士此时此刻的言行举止,有点子奇怪, 但并没有细究, 而是道:“田萝贵女突然中毒,在场之人唯独上士与那侍女,十有八*九便是田荣的诡计,田荣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既能毒害贵女, 激起齐人愤恨,又能除掉上士你这个昔日里的齐国正统。”
嬴政微微颔首,公子婴说对了, 他这几个儿子里面, 嫌少有如公子婴这般剔透之人。
公子婴又道:“此乃我营的牢营,陛下将上士关押在这里,也是为了确保上士的安全,毕竟田荣此人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侄女儿都要毒害, 更不要提与他有利益伤害的上士你了。”
嬴政又是微微颔首,子婴是聪敏之人,又果断骁勇,可惜了, 只可惜他并非朕的亲生之子, 否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就在嬴政这般思索之时, 公子婴迟疑道:“只是……”
“只是甚么?”嬴政问。
公子婴冷漠的面容顿了一下,道:“只是子婴也没想到,君父竟会下令鞭笞上士。”
嬴政:“……”因着根本不是朕下的命令,用陈慎之的话来说,朕便是背黑锅的那个。
嬴政脸色黑漆漆的,这天底下,还是头一次有人让嬴政背黑锅,真真儿是岂有此理,放肆至极,偏偏……
偏偏嬴政现在还不能说出口。
公子婴见他又不说话了,脸色还相当难看,以为“陈慎之”因着受鞭笞之刑而不欢心,也是,谁能受刑后还欢天喜地的?
公子婴道:“陛下如此做法,一定有陛下的道理,还请上士忍耐几日。”
嬴政收敛了漆黑的脸色,挑眉道:“你这大半夜的跑过来,便是为了送伤药?”
公子婴点点头,将伤药塞在他手里,似乎是怕“陈慎之”不接受这伤药。
嬴政刚要再说话,趁这个时机试探试探公子婴与陈慎之的干系到底有多亲近,却在此时……
踏踏踏!
竟是有人冲进了牢营,仗阵如此之大,牢营登时灯火通明,那感觉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抓奸”来的。
“君父?”公子婴是偷偷进来的,想要离开,已然来不及。
来人正是万万人之上的秦皇!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顶着秦始皇躯壳的陈慎之。
陈慎之大步走进牢营,牢营登时灯火通明,加之陈慎之沉着脸面,那张冰冷俊美的容颜令人望而生畏,四周更加没人敢说一句话,大家都在思忖,怕是陛下要治罪大公子了!
嬴政见到陈慎之突然而来,也有些奇怪,与陈慎之快速交换了两个眼神。
陈慎之端着架子,冷声道:“都退下。”
公子婴还以为君父要责罚陈慎之,想要辩解一二,陈慎重复道:“都退下!”
“敬诺,陛下!”
牢卒、寺人纷纷应声,公子婴也跟着作礼,一并退出牢营,牢营中唯独剩下陈慎之与嬴政二人。
嬴政道:“大半夜的,你如何来了?”
陈慎之走过来,压低声音道:“田荣不见了。”
“不见了?”嬴政眯起眼目,道:“甚么意思?”
陈慎之道:“应是逃跑了,戍守的甲兵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晚间去送热汤之时才发现营帐里一个人也没有。”
田荣跑路了……
嬴政眯着眼目思索,看来是陈慎之的计策生效了,若不是田荣信了嬴政与陈慎之反目成仇,也不会如此猴急。陈慎之冷笑一声,道:“怕是田荣听说我挨打失宠的事儿,已然安耐不住,想要把和这个好消息传给田儋。”
嬴政似乎想起了甚么,道:“田横在何处?”
陈慎之说起这个便觉得好笑,道:“陛下你猜田横在何处?”
嬴政哂笑了一声:“田荣逃跑之时,怕是没有叫上田横罢?”
无错,不见的只有田荣一个人,田横还在营地里,此时陈慎之封锁了田荣跑路的消息,因而田横和狄县的使团还不知情,应该正在营帐中睡大觉罢。
这似乎完全在嬴政的意料之中,嬴政冷笑道:“朕与田荣相交虽不多,但田荣此人阴险狡诈,与他大兄田儋颇为相似,田儋一心想要除掉你,无外乎你乃是齐国的正统公子,田荣亦是如此,田横乃是狄县的一员猛将,论资历,论名德,都超过田荣不知数倍,是田荣拍马也赶不上的,一旦你这个齐国正宗被除掉,那么田荣下一个敌人,便是田横了。”
田荣哪里是一箭双雕,他分明想要一箭三雕,杀了田萝,嫁祸陈慎之,激起齐人对秦朝的反叛之心,最后还把田横扔在秦人的地盘儿上,自己逃跑,如此一来,你说秦人会留着田横么?十有八*九将田横乱刀剁死。
陈慎之压低声音道:“田荣如今必然以为田萝已死,我也被陛下关押囚禁,他这会子逃跑,应该是回狄县扇阴风点鬼火了,下一步,狄县很可能便会发兵,偷袭营地。”
田荣会用田萝的死,煽动齐人的愤恨,挑唆齐人与秦人的对立冲突,如此一来,齐兵士气大振,且师出有名,事半功倍。
陈慎之又道:“但目前田儋的狄县兵马人数太少,无法与正规军抗衡,所以慎之以为……田儋与田荣会选择夜袭的法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嬴政颔首道:“三弟与朕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他眯着眼目,嬴政现在分明是陈慎之那一双顾盼生辉的温柔丹凤眼,却自有一股冷漠疏离的神情,思量了一番,对陈慎之道:“三弟,附耳过来。”
陈慎之立刻上前,两个人便说起了悄悄话。
嬴政嘱咐道:“三弟,你可别给朕搞砸了。”
倘或田儋与田荣真的选择夜袭,那么半夜之时,嬴政的躯壳便是陈慎之在使用,到时候还要看陈慎之如何应对。
陈慎之笑眯眯的冲嬴政眨了眨眼,分明是一双狼目,差点子笑成了迷人的桃花眼,道:“陛下放心罢,咱们现在不说是一辱俱辱,但好歹是同享福,若搞砸了陛下的差事儿,慎之还如何享福?”
嬴政挑唇轻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便好。”
次日,子时。
营地中黑压压、静悄悄,隐约能听到初夏的虫鸣声。
只有一队值岗的士兵在巡逻,营帐都熄了灯,卿大夫们已然安寝下来,安静的厉害。
“杀——!!”
“杀——”
“秦狗受死!!”
黑夜中突然爆裂出嘶喊之声,仿佛恶狼的利爪,瞬间将夜幕撕开。
田横歇息在营帐之中,他本是武人,一向警戒的厉害,尤其是在秦人的营地之中,当即一个翻身,立刻坐起身来,仔细去听营帐外面的动作。
嘶吼声?
还有鸣鼓的声音,这是……进军的声响?
大半夜的,怎么会突然有人进军,且听这动作,不像是秦人在进军。
哗啦——
就在此时,营帐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有人大步走进田横的营帐,黑漆漆的营帐登时灯火通明。
营帐并不窄小,但架不住人多,有人带头闯进了田横的营帐,紧跟着秦人的甲兵,全都涌进来,将营帐挤得满满当当。
田横定眼一看,那带头走进来之人,正是秦人的皇帝,秦皇嬴政!
不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半夜顶着嬴政躯壳的陈慎之才对,但田横根本无从发现这个隐蔽的真相。
陈慎之走进来,十足有派头,挥了挥手,卫尉章邯便带着一众甲兵冲上前去,亲自将田横押解起来。
田横想要反抗,章邯却不是吃素的,加之还有众多士兵,“嘭!”一声,章邯一脚踹在田横的膝盖弯儿上,直接将人踹倒在地,五花大绑。
“你们做甚么?!”田横怒目大吼,使劲挣扎。
陈慎之笑道:“做甚么?田横,这句话,应该是朕问你才对。”
陈慎之此时冒充起嬴政来,简直是得心又应手,一点子磕巴也不打,已然熟练工种了。
田横诧异道:“问我?你们绑了我,还要问我甚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就知道你们秦人狡诈,犹如豺狼虎豹,绝不会按甚么好心眼子!”
“田横啊田横,”陈慎之笑起来,仿佛听到了甚么有趣儿的笑话似的。
“你笑甚么?!”田横质问。
陈慎之道:“你蠢,还不许朕笑了?”
“你?!”田横想要发怒,但他被章邯押解着,章邯没有旁的,便是武艺出众,手劲儿也大,压着田横肩膀,田横又被五花大绑,怎么可能挣蹦的开,不管往日多么英勇无畏,他现在就像一条咸鱼,更像是一只被绳子捆住的酱肘子。
“你听。”陈慎之突然做出附耳倾听的动作,还竖起食指,压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众人噤声。
营帐外面杀声震天,这会子大家摒气噤声,杀声更是震耳欲聋,想要忽略都不行。
陈慎之笑道:“田横,你对狄县如此熟悉,这杀声是不是你们狄县的口音?”
田横一震,口音不口音,他是没有听出来的,但正如陈慎之所说,这脚步声,还有行军的声音,田横再熟悉也不过,因着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军队!
陈慎之幽幽道:“是了,朕险些忘了告诉你,昨儿个晚上你的好兄长已然卷铺盖跑路了,这会子搬了兵马回来,想要搞小动作偷袭。”
田横蹙起眉头,摇头道:“不可能!”
陈慎之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田横的面颊,笑得十足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冷酷的厉害,专门往旁人的伤口上撒盐:“不可能?不可能甚么?你的好二兄,是不可能丢掉你自己逃走?还是不可能将你当做弃子?亦或者……其实他心中不可能早就想要除掉你,如今不过是顺便,罢了?”正是秦人的皇帝,秦皇嬴政!
不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半夜顶着嬴政躯壳的陈慎之才对,但田横根本无从发现这个隐蔽的真相。
陈慎之走进来,十足有派头,挥了挥手,卫尉章邯便带着一众甲兵冲上前去,亲自将田横押解起来。
田横想要反抗,章邯却不是吃素的,加之还有众多士兵,“嘭!”一声,章邯一脚踹在田横的膝盖弯儿上,直接将人踹倒在地,五花大绑。
“你们做甚么?!”田横怒目大吼,使劲挣扎。
陈慎之笑道:“做甚么?田横,这句话,应该是朕问你才对。”
陈慎之此时冒充起嬴政来,简直是得心又应手,一点子磕巴也不打,已然熟练工种了。
田横诧异道:“问我?你们绑了我,还要问我甚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就知道你们秦人狡诈,犹如豺狼虎豹,绝不会按甚么好心眼子!”
“田横啊田横,”陈慎之笑起来,仿佛听到了甚么有趣儿的笑话似的。
“你笑甚么?!”田横质问。
陈慎之道:“你蠢,还不许朕笑了?”
“你?!”田横想要发怒,但他被章邯押解着,章邯没有旁的,便是武艺出众,手劲儿也大,压着田横肩膀,田横又被五花大绑,怎么可能挣蹦的开,不管往日多么英勇无畏,他现在就像一条咸鱼,更像是一只被绳子捆住的酱肘子。
“你听。”陈慎之突然做出附耳倾听的动作,还竖起食指,压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众人噤声。
营帐外面杀声震天,这会子大家摒气噤声,杀声更是震耳欲聋,想要忽略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