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怎么关了?!”
“我们还在外面!”
“快打开城门啊!”
“田公, 打开城门啊!放我们进去!”
齐兵傻了眼,狄县的楼堞城门紧紧关闭,前无去路, 后有追兵,黑压压的秦军武士,好像玄色的浪潮,瞬间便能将他们吞没、碾碎,甚至尸骸无存。
守城将军也傻了眼, 他们冒死出来营救田儋, 田儋进了城门,反而将他们都关在外面,这和大家众所周知的田儋, 完全不一样……
“田公——”
守城将军对着城楼大喊:“士兵还在外面!快快打开城门, 让弟兄们进城!”
田儋站在高大的楼堞上,低下头来, 看着朝阳升起, 肃穆狼狈的沙场, 后背隐隐冒着冷汗,仿佛没看到楼堞之下的自己人, 狠狠松了一口气, 心窍之中全都是庆幸。
田儋用悲天悯人的嘴脸, 道:“倘或秦贼杀入城中, 你们的妻儿百姓不可幸免!我齐国的好儿郎,是你们浴血奋战的时候到了!杀退秦贼, 你们便可入城!”
齐兵你看我我看你, 杀退?秦军的数量是他们十倍, 甚至是数十倍, 怎么可能杀退秦军?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齐兵瞬间慌张了起来,气势一下子被湮灭,一个个无心恋战。
“将军!我们要进城!”
“这是让我们送死啊!放我们进去!”
“我们冒死前来,凭甚么关闭城门?!”
不需要陈慎之挑拨离间,齐兵已然大乱,根本无心恋战,一时间城门混乱不堪。
田儋眼看着城楼下的齐兵不去攻打秦军,便嘱咐城门士兵:“不要打开城门!秦贼退下之前,决不可打开城门,否则便是祸水灌城,后果不堪设想!”
“放我们进去!”
“放我们进去!我不想死!”
“将军,快想想办法啊!”
守城将军听着四面的哀嚎声,一时间心窍混乱不已,他能有甚么法子,方才有多大义赴死,如今便有多心冷,举目是连成一片,黑压压的秦军,几乎连一点子生还的可能性也无有。
嬴政看着“窝里斗”的场面,冷酷的笑了一声,突然抬起手来,道:“拿朕的弓来。”
“敬诺!”士兵立刻捧上嬴政的弓箭。
嬴政脸上挂着冷笑,“唰——”一声,将硬弓开到最满,微微调整姿势,瞄准楼堞之上的田儋。
田儋之所以雄踞狄县,并不是因着兵强马壮,而是靠着高大的楼堞、充足的物资,还有仁义为怀的名誉。
狄县的楼堞雄伟巍峨,可并非几米的城楼,嬴政想要这个距离去射田儋,怎么看都太遥远了。
陈慎之从未见过嬴政射箭,他知嬴政武艺出众,但还没见过他射箭,好奇的道:“这么远的距离,射得到么?”
“呵。”嬴政无有回答,余光瞥了一眼陈慎之,随即冷笑一声。
铮——!!!
伴随着冷笑,金鸣之声骤然响起,嬴政的飞箭冲天而去,撕裂清晨灰皑皑的天空。
“啊!”
紧跟着是一声惨叫,别说是齐军了,陈慎之这面儿也听得清清楚楚,田儋突然从城楼“消失”了,方才还站在那里,别说是中箭,竟然被冷箭一下射的翻下了城楼。
“田公中箭了!!”
“医官!医官!”
“田公中箭了——”
楼堞上犹如一锅熬糊的浓粥,简直乱七八糟,不可开交,混乱的不成体统,根本无心战役。
嬴政射中田儋,慢慢放下长弓,没有将弓箭放在侍奉武器的武士手中,而是放在了陈慎之手中,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如何?”陈慎之一接弓箭,没有防备,沉的手臂差点坠在地上,这么远的距离,想要开弓射箭,必然是最硬的弓,自然也沉重。
陈慎之抱着弓箭,赶紧把弓箭交给侍奉武器的武士,干笑道:“陛下百步穿杨,无人能及。”
嬴政挥了挥手,道:“将城门外的齐军俘虏,记住,都抓活的。”
“敬诺!”
战役开启了扫尾工作,秦军冲上去,将零零星星的齐兵全部俘虏,被遗留在城门外的齐兵根本没有反抗,他们心窍都凉了,敌我悬殊,还如何反抗?一个个全都束手就擒,直接被抓住,连守城将军也被抓了起来。
虽田儋逃回了狄县,但这次颇为成功,田儋已经彻底失去了民心。如今断水断粮,粮草辎重他们不占优势,田横投效,兵马上也不占于是,唯独在人心一事上,田儋占尽了优势,如今田儋伪善的面具被撕了下来,现在他已然是个“穷光蛋”,甚么也不剩下了。
嬴政眼看着战场残局,淡淡的道:“田横你来负责与这些俘虏谈和。”
田横拱手道:“敬诺,陛下。”
田横眯着眼目,望着萧条的狄县城楼,心中竟一片平静,是了,没有期盼,便不会失望,田横早就看透了田儋和田荣的心思,因此这会子心中竟平静如水,一点子都不会觉得失望,这种感觉,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田横兀自发呆,肩膀“啪啪”被人轻拍了两下,回头一看,竟是昔日里的齐国幼公子,也就是自己个儿名义上的侄儿,如今秦国的主膳上士。
其实田横没有比陈慎之大多少,全都大在辈分上,往日里田横极其看不顺眼这个侄儿,无外乎这个侄儿整日游手好闲,浪荡轻艳,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
而如今,也不知怎么的,田横觉得陈慎之似乎改变了许多,与众不同起来。
陈慎之道:“收兵了,田将军,走罢。”
田横点点头,这才跟上去。
鸣金收兵,众人进入幕府,嬴政端坐在最上首,展袖坐下来,看着下手众人垂目而立,突然有些个感叹。
嬴政变成陈慎之,已然有几日了,这会子重新变回来,心窍里大石头终于落地。
嬴政咳嗽了一声,道:“今日大获成功,田将军实乃头功。”
田横拱手道:“如今狄县还并未真正归顺,卑将不敢鞠躬。”
嬴政笑道:“好,田横你说的好。”
羣臣们纷纷议论起来:“这田儋又跑回狄县去了,又是中箭,此番一去,必然小心谨慎,不肯露面,如何能抓住他?”
“要我说,干脆打进去!狄县如今人单力薄,根本抵抗不住进攻,不出三日,便能将狄县攻破。”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陛下堪堪封禅,不可劳师动众!”
嬴政的目光扫视着羣臣,陈慎之看了一眼他的面色,便知道此时的陛下已然胸有成竹,根本不需要羣臣操心,便没有担心甚么,安安静静的垂手站着,根本没参与到激烈的讨论之中。
嬴政看了一圈众人,道:“三弟有甚么看法?”
陈慎之被点了名字,众人的焦点瞬间落在他的身上,若是换做旁人,定然如坐针毡,但陈慎之不然,他泰然自若,用一张清冷犹如谪仙的面容拍马屁道:“陛下乾坤独断。”
虽陈慎之只说了六个字儿,不得不说,确实说到了嬴政心坎儿里。虽帝王们都知道,不能独断专行,然,偏偏帝王们都有独断专行这个癖好,谁也不能免俗。
嬴政知道陈慎之是在拍马屁,且拍的很是不走心,但还挺受用的。
嬴政道:“如今狄县断水断粮,物资粮草都跟不上,狄县的主力精锐,又被我秦军悉数俘虏,实乃不足为惧。朕堪堪泰山封禅,不宜大动刀兵,不如请田萝贵女说演,动摇齐军军心,令齐军不战而降。”
嬴政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让田萝来一场演讲,鼓动齐军投诚!
狄县如今天时地利都不行,田儋又撕去了伪善的面具,倘或这个时候田萝站出来演讲煽动,他可是齐人的贵女,声名在外,必然可以鼓动舆论,让田儋腹背受敌,到那时,狄县根本不需要嬴政发兵,自然是嬴政的囊中之物了。
“只是……”田横有些担忧,拱手道:“陛下,不瞒陛下,田横这侄女,看似乖巧懂事儿,实则年纪小,脸皮也薄,胆量不大……”
让田萝站出来演讲,是需要胆识的。田萝年纪这么小,被自己二叔下了两次毒,卷入这争夺的血雨腥风之中,实属可怜儿,如今让她站出来演讲,就算是个普通成年人也会胆怯,更别说是个小姑娘了。
嬴政道:“田将军不必担心,朕从不强人所难,若是贵女不愿说演,朕绝不强求。”
“谢陛下。”
众人在幕府商讨一阵,很快便散了,陈慎之立刻随大流儿便要逃跑,哪知道下一刻便听道:“三弟,你留下。”
陈慎之:“……”
就知道嬴政要叫自己,还是没跑成。
陈慎之只好留下来,等旁人都走了,嬴政这才悠闲的走过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袍,也给陈慎之掸了掸衣袍上本就没有的浮土。
嬴政微笑的端相陈慎之,道:“三弟,如此急着离开?不与朕好好儿叙叙话?”
陈慎之听着嬴政的温柔软语,心中了然,完全不吃他这套,道:“陛下不会是想让慎之……去游说田萝贵女,教唆贵女说演罢?”
“甚么叫……教唆?”嬴政笑得还是温柔俊美,那张俊逸的脸孔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这一笑起来,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心驰神往,勿说是女子了,男子看了都会心动,心窍中麻痒痒的。
陈慎之却还是不吃这一套,这便是典型的糖衣炮弹。
“陛下,慎之……”
陈慎之推脱的话还未说完,嬴政已然打断,道:“诶,三弟不必自谦,三弟难道忘了,你前些日子用朕的身子做了一碗小馄饨,可是用一碗小馄饨,便让田萝贵女魂牵梦绕,倾心不已。”
陈慎之:“……”多久的事情,陛下怎么还记仇……女说演,动摇齐军军心,令齐军不战而降。”
嬴政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让田萝来一场演讲,鼓动齐军投诚!
狄县如今天时地利都不行,田儋又撕去了伪善的面具,倘或这个时候田萝站出来演讲煽动,他可是齐人的贵女,声名在外,必然可以鼓动舆论,让田儋腹背受敌,到那时,狄县根本不需要嬴政发兵,自然是嬴政的囊中之物了。
“只是……”田横有些担忧,拱手道:“陛下,不瞒陛下,田横这侄女,看似乖巧懂事儿,实则年纪小,脸皮也薄,胆量不大……”
让田萝站出来演讲,是需要胆识的。田萝年纪这么小,被自己二叔下了两次毒,卷入这争夺的血雨腥风之中,实属可怜儿,如今让她站出来演讲,就算是个普通成年人也会胆怯,更别说是个小姑娘了。
嬴政道:“田将军不必担心,朕从不强人所难,若是贵女不愿说演,朕绝不强求。”
“谢陛下。”
众人在幕府商讨一阵,很快便散了,陈慎之立刻随大流儿便要逃跑,哪知道下一刻便听道:“三弟,你留下。”
陈慎之:“……”
就知道嬴政要叫自己,还是没跑成。
陈慎之只好留下来,等旁人都走了,嬴政这才悠闲的走过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袍,也给陈慎之掸了掸衣袍上本就没有的浮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