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中有一味药材营中缺少, 嬴政已经令人去附近采买,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采买。
陈慎之躺在榻上,这会子有气无力的, 虽他感觉不到难受,但几乎没有力气说话,浑身疲懒,躺着便不想动。
嬴政看他那个模样,比平日里倒是显得可怜儿, 果然按照陈慎之这皮囊,不说话的时候才是最是惹人可怜, 一说起话来就……
嬴政道:“你且休息罢。”
陈慎之眼看着嬴政要走,突然想起来甚么,道:“陛下,不知……今日晚上, 陛下可会兑现承诺?”
二人跟打哑谜似的, 但嬴政一下子便听明白了,兑现承诺, 可不便是——大吃特吃!
嬴政的脸色瞬间黑下来,上下打量着陈慎之, 满眼都是嫌弃,道:“就你现在这幅模样, 还想胡吃海塞?”
陈慎之有理有据的道:“可胡吃海塞的是陛下, 不适慎之。”
“不可。”嬴政一口拒绝。
陈慎之一双秀气的眉毛登时耷拉下来, 他本在生病,脸上毫无血色, 这一耷拉眉毛, 更显得死气沉沉的, 有一种小可怜儿的错觉。
嬴政也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个儿是“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负心汉”似的。
嬴政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道:“等你这病好了再说。”
陈慎之是不服气的,反正是陛下的身子食东西,又不是自己个儿的身子食东西。
但嬴政还有理由,道:“再者说了,田萝贵女说演三日,才进行了一日,等三日说演完毕,回了咸阳皇宫,朕自然会兑现承诺,咸阳皇宫的御膳房做的吃食,用的材料,难道不比这简陋营地要好上千百倍?”
真别说,嬴政这么一说,陈慎之登时双眼发光,是了,的确是这个理儿,咸阳皇宫,自己还没有去过,陈慎之只是在史书上看过咸阳皇宫的复原图,因着历史久远,加之破坏,咸阳的皇宫好像谜团一样,笼罩着一层迷雾,若是能亲眼去看看,再亲口尝尝咸阳皇宫的美味儿,那便不枉此生了。
嬴政三两句话,竟忽悠了陈慎之,道:“总之,你且歇息,晚些药材采买完毕,自有医官煎药与你,朕可是把丑话说在最前面儿,若是贵女说演完毕之前,你的病还未能大好,那朕的承诺,可是会作废的。”
“陛下……”陈慎之一听,这哪里成,当即要与嬴政理论。
嬴政唇角一勾,道:“没得讨价还价。”
说罢,直接大步离开了营帐,走人了。
嬴政出了营帐,还能听到陈慎之唉声叹气的声音,笑容不由慢慢扩大,好得很,平日里都是陈慎之让朕没辙,这回子朕可算是拿捏住了陈慎之,都不需要看,嬴政已然想象到陈慎之那蹙着眉头,一脸忧愁的模样儿了。
“有趣儿。”陈慎之食了瘪,嬴政似乎心情大好,抬步往幕府大帐而去。
陈慎之在狄县楼堞之前昏倒,田萝是知道的,心中一直很是挂念,听说医官过去医看过,但也不知情况如何。
田萝贵女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前去探看探看陈慎之,虽往日里田慎之的做派和为人都不如何体面,但如今的田慎之,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田萝对他的看法大有改观。
加之田萝是个不记仇的小姑娘,心中自然担心,想要去探看探看。
田萝哪里知道,其实陈慎之的瓤子已经换了人,自然与往日里不同……
陈慎之歇了一会子,他感觉不到疼痛,自然不知道伤口发炎,但休息了一会子,力气大体回笼了一些,身子上更加有劲儿了,也爽俐了不少。
陈慎之躺在榻上,翻了个身,只觉得无趣,但詹儿“有令”,绝不能让陈慎之下榻,一切活动都是禁止的。
陈慎之躺得实在厌了,眼看着詹儿出了营帐去倒水,便偷偷摸摸的掀开被子,双脚还没占到地,便听到“咳”一声轻咳,抬眼一看,詹儿去而复返,这么快便回来了。
詹儿不愧是昔日里做公子的人,这公子的气派比陈慎之拿捏的还要到位,凉飕飕的道:“公子,去哪里呢?”
陈慎之:“……”
“慎之……”陈慎之一脸真诚的道:“慎之想要去井匽。”
其实就是上厕所。
詹儿一张秀气的脸盘子露出温和的微笑,随即“咚!”一声,把一只甚么东西撂在了陈慎之的床榻头上。
那东西是青铜铸造的,花纹繁复,飞禽走兽,看起来极其奢华,陈慎之却有些嫌弃,向后搓了搓,远离那样物什。
詹儿一板一眼的道:“陛下有令,公子若是想去井匽,也不必如此麻烦,便用这个兽子。”
兽子,其实就是通俗说的夜壶。
詹儿又道:“公子便在这里解决,用不用詹儿帮公子扶着?”
怪不得陈慎之要往后躲闪,十足嫌弃的道:“慎之突然……不想去井匽了。”
说罢,翻身上榻,乖乖将被子盖好。
陈慎之撇了撇嘴,道:“詹儿,你越发的不可爱了,平日里你都只听公子我一个人儿的,如今怎么却听陛下的话?”
詹儿道:“谁对公子好,詹儿还是看得出来的,对公子好的话,詹儿都听。”
“墙头草。”陈慎之道。
正说话间,田萝贵女便来了,她走进来道:“小叔叔,我来看你了。”
田萝一走进来,正巧看到了榻牙子上摆的兽子,那兽子可是嬴政“赏赐”给陈慎之的,专门给陈慎之受伤期间接手方便之用,嬴政便算准了,陈慎之这人不安分,绝对会冒用去井匽的名头到处乱逛,因此特意让人打造了这只“奢华”的兽子。
兽子上花纹精致,线条流畅,比工艺品有过之而无不及,因着还未曾使用过,所以十足干净,甚至绽放着青铜的光彩,那就真真儿是一件工艺品了。
田萝年纪还小,这兽子又是给男子专用的,田萝从未见过,只觉得这青铜器的造型好生奇怪,又如此精美,不知是做甚么用的,好生好奇。
田萝歪了歪小脑袋,道:“咦?这是……耳杯么?”
陈慎之与詹儿都是男子,同时尴尬起来,虽都长了把儿,但这的确不是耳杯。
“好大的耳杯!”田萝惊讶的赞叹道:“好精致呐!可是……为何还长了一只大鼻子?”
别看詹儿年纪小,但一贯没甚么太多的表情,俨然是个小面瘫,如今也顶不住田萝贵女的话来,臊的直脸红,又不好说清楚这是干甚么用的。
陈慎之脸皮子厚的很,根本不觉害臊,很自然的道:“詹儿,快把大鼻子拿下去。”
“是……”詹儿赶紧把兽子抱起来便跑。
田萝更加奇怪了,回头看着冲出营帐的詹儿,道:“詹儿哥哥这是……?”
陈慎之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微笑道:“詹儿内急,往井匽去了。”
“哦,原是如此。”田萝点点头。
陈慎之打岔道:“是了,贵女怎么突然来了?”
田萝立刻被拽回了注意力,道:“我是来探看小叔叔的,小叔叔的伤口如何了?一定要卧榻静养,这可不是闹着顽儿的!”
陈慎之看着田萝板着小肉脸,一脸认真教诲的模样,不由笑起来。
田萝嘟着嘴巴道:“小叔叔你还笑?”
“贵女误会了。”陈慎之笑道:“慎之并非笑话贵女,只是突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甚么感觉?”田萝奇怪的道。
陈慎之道:“被人担心的感觉。”是了,被人担心的感觉。往日里的陈慎之,孑然一身,他是个怪物,身边甚么人也没有,而如今却不同了,自己个儿生个病,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转,这么多人会担心自己。
陈慎之突然感觉,生病还不错。
田萝登时会错了意,他们都是亡国之人,历史所驱,没有任何法子,田萝的父母蚤死,田萝在田儋的家中尝尽了人情冷暖,陈慎之乃是昔日里的齐国公子,如今落魄成了膳夫上士,自然也尝尽了人情冷暖,田萝还以为他在感叹这个。
田萝当即伸出小肉手,握住陈慎之的手,板着小脸蛋儿,十分认真的道:“小叔叔,以后我都会关心小叔叔的,我们是家人呀。”
陈慎之一笑,道:“多谢贵女。”
田萝摇头道:“不要叫贵女,我也不曾精贵甚么,小叔叔唤我萝儿罢!”
陈慎之见她如此天真烂漫,便点点头道:“萝儿。”
田萝一听,大眼睛登时红了,吸了吸小鼻子,故作坚强的道:“萝儿好久没听旁人这么唤了。”
二人说这话,采买药材的人便回营了,因着是嬴政的命令,加之王绾下拨的银钱足够大方,采买自然顺利,天还没黑下来,采买的人便回来了,带回来整车整车的药材,堆满了辎车。
詹儿走进来,见到二人在聊天,便没有打扰,道:“公子,药材来了,詹儿去盯着熬药。”
陈慎之知他素来是个谨慎的性子,怕是出现意外,就连医官熬药也要亲自盯着,便点点头道:“去罢。”
詹儿退出去,营帐中只剩下陈慎之与田萝二人,田萝叽叽喳喳的谈天说地,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其实是个活泼的性子,说起话来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题。
田萝说了一会子,突然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小脸蛋讪讪的红起来,道:“萝儿会不会打扰小叔叔歇息了?”
“无妨。”陈慎之道:“方才睡多了,这会子也睡不着。”
陈慎之见她还是有些讪讪的,便故意道:“只是慎之有些口渴了,能不能劳烦萝儿,给慎之倒一耳杯水?”
“这个便宜!”田萝立刻跳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去倒水。
田萝跑到营帐的屏风后面去倒水,一个人影从营帐外面转进来,田萝还以为是詹儿端汤药回来了,欣喜的道:“詹……”
她方说了一个字儿,“嘭——”一巨响,后面的嗓音登时全部截断,伴随着耳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萝儿?”
陈慎之在屏风后面,有屏风障目,看不到发生了甚么,但听到了动静,立刻翻身下榻,挣扎起身,绕过屏风。
一眼看到田萝昏厥在地上,耳杯摔在一面,洒的七零八落,一个蒙面的死士赫然出现在营帐之中。
陈慎之眼睛一眯,立时便要大喊,那死士似乎早有准备,出手如电,手刀直接劈在陈慎之的后颈。
嘭——
陈慎之感觉不到脖颈钝疼,但眼前发黑,登时没了力气,身子一软,直接摔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死士喋喋的轻笑了一声:“好的紧,一下子抓到两个,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了,被人担心的感觉。往日里的陈慎之,孑然一身,他是个怪物,身边甚么人也没有,而如今却不同了,自己个儿生个病,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转,这么多人会担心自己。
陈慎之突然感觉,生病还不错。
田萝登时会错了意,他们都是亡国之人,历史所驱,没有任何法子,田萝的父母蚤死,田萝在田儋的家中尝尽了人情冷暖,陈慎之乃是昔日里的齐国公子,如今落魄成了膳夫上士,自然也尝尽了人情冷暖,田萝还以为他在感叹这个。
田萝当即伸出小肉手,握住陈慎之的手,板着小脸蛋儿,十分认真的道:“小叔叔,以后我都会关心小叔叔的,我们是家人呀。”
陈慎之一笑,道:“多谢贵女。”
田萝摇头道:“不要叫贵女,我也不曾精贵甚么,小叔叔唤我萝儿罢!”
陈慎之见她如此天真烂漫,便点点头道:“萝儿。”
田萝一听,大眼睛登时红了,吸了吸小鼻子,故作坚强的道:“萝儿好久没听旁人这么唤了。”
二人说这话,采买药材的人便回营了,因着是嬴政的命令,加之王绾下拨的银钱足够大方,采买自然顺利,天还没黑下来,采买的人便回来了,带回来整车整车的药材,堆满了辎车。
詹儿走进来,见到二人在聊天,便没有打扰,道:“公子,药材来了,詹儿去盯着熬药。”
陈慎之知他素来是个谨慎的性子,怕是出现意外,就连医官熬药也要亲自盯着,便点点头道:“去罢。”
詹儿退出去,营帐中只剩下陈慎之与田萝二人,田萝叽叽喳喳的谈天说地,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其实是个活泼的性子,说起话来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题。
田萝说了一会子,突然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小脸蛋讪讪的红起来,道:“萝儿会不会打扰小叔叔歇息了?”
“无妨。”陈慎之道:“方才睡多了,这会子也睡不着。”
陈慎之见她还是有些讪讪的,便故意道:“只是慎之有些口渴了,能不能劳烦萝儿,给慎之倒一耳杯水?”
“这个便宜!”田萝立刻跳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去倒水。
田萝跑到营帐的屏风后面去倒水,一个人影从营帐外面转进来,田萝还以为是詹儿端汤药回来了,欣喜的道:“詹……”
她方说了一个字儿,“嘭——”一巨响,后面的嗓音登时全部截断,伴随着耳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萝儿?”
陈慎之在屏风后面,有屏风障目,看不到发生了甚么,但听到了动静,立刻翻身下榻,挣扎起身,绕过屏风。
一眼看到田萝昏厥在地上,耳杯摔在一面,洒的七零八落,一个蒙面的死士赫然出现在营帐之中。
陈慎之眼睛一眯,立时便要大喊,那死士似乎早有准备,出手如电,手刀直接劈在陈慎之的后颈。
嘭——
陈慎之感觉不到脖颈钝疼,但眼前发黑,登时没了力气,身子一软,直接摔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死士喋喋的轻笑了一声:“好的紧,一下子抓到两个,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了,被人担心的感觉。往日里的陈慎之,孑然一身,他是个怪物,身边甚么人也没有,而如今却不同了,自己个儿生个病,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转,这么多人会担心自己。
陈慎之突然感觉,生病还不错。
田萝登时会错了意,他们都是亡国之人,历史所驱,没有任何法子,田萝的父母蚤死,田萝在田儋的家中尝尽了人情冷暖,陈慎之乃是昔日里的齐国公子,如今落魄成了膳夫上士,自然也尝尽了人情冷暖,田萝还以为他在感叹这个。
田萝当即伸出小肉手,握住陈慎之的手,板着小脸蛋儿,十分认真的道:“小叔叔,以后我都会关心小叔叔的,我们是家人呀。”
陈慎之一笑,道:“多谢贵女。”
田萝摇头道:“不要叫贵女,我也不曾精贵甚么,小叔叔唤我萝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