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父母走了一晚上都没回来,虽然有怨气,但还是担心爸妈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于是赶紧起床跑到客厅,结果才发现,苏华东和黄月琴早就回来了,甚至都用完了早饭,却没有一个人记得来叫他。
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和她怀里精致可爱的小孩儿。
那女人眼神里满是戒备和厌恶,坐得离夫妻俩远远的,紧张的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而苏华东和黄月琴,却一脸的讨好与小心,对待她和那个小孩的态度可谓关怀备至。
苏纪听到他爸爸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没法在京城立足。苏家家大业大的,正适合养你和孩子。”
宁清冷笑了一声:“苏家当然家大业大,不必你说,我早就切身实际的体验过了。”
一听到这话,苏华东和黄月琴身体一僵,脸色都有些苍白。
黄月琴低下头,原本就显得有些卑微的表情,此刻更是带着些哀求:“清清,以前的事,是我和他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能去哪儿呢,小绥又暂时……”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可宁清又何尝不明白这两人的意思。
到了京城,自己还不是案板上待宰的肥肉,她一个大学被迫辍学、又没了丈夫,独自带着孩子的女人,根本没办法好好生存下去,更遑论给苏绥和以前一样的优渥生活。
最重要的是,已经落到了苏华东和黄月琴手里,他们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她离开。
想清楚后,宁清即便千百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从她无路可退只能打通苏华东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开这张大网了。
但宁清没有直接答应,她仅剩的那一点点骄傲和自尊心不允许她向苏华东和黄月琴示弱。
她紧紧地抱着苏绥,沉默着不说话。但其暗含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就是默认了苏华东的提议。
两人瞬间高兴起来,又有些紧张,向宁清保证他们一定会好好对待苏绥,将他视如己出,不会亏待母子二人。
苏纪就这么站在楼梯拐角,听父母如此轻易的决定了收养事宜,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自己的意见。
他阴沉沉的盯着客厅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全都忽略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那一刻,年幼的苏纪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他看着他们四个,仿佛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多余的赠品。这样的感受,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也无数次的折磨着他。
但那女人怀里的小孩却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对上了苏纪的视线,令后者躲避不及。
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琥珀色的瞳孔浅得好像早上第一抹阳光,却异常清晰的被苏纪捕捉到了。
他小小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随后跳得好快。
苏纪有些紧张的咬着指甲,竟不受控制的想到,除了这道目光的主人以外,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包括他的亲生父母。
于是原本的厌恶,又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匆匆忙忙的转变成了喜欢和在意。
宁清注意到苏绥的动作,抬头往那个方向一看,大家这才发现了苏纪。
苏华东倒是一点也不尴尬,起身把儿子拎到几人面前,向宁清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叫苏纪,今年九岁了,要比小绥大上四五岁。”
边说,又边揪着苏纪的耳朵,耳提面命的叮嘱他:“你以后就是哥哥了,要保护好、照顾好弟弟,听见没?!”
弟弟?
苏纪好奇的看向苏绥,刚才离得太远,不怎么看的清。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未经他允许、即将变成自己“弟弟”的小孩,长得超级可爱。
软乎乎的小脸蛋,又卷又翘的长长睫毛,还有那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就跟还没成熟的、挂在阳光底下晶莹剔透的葡萄似的。
四岁的苏绥比苏纪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孩儿都要漂亮,漂亮到像极了文具店里摆在最亮眼的位置、被所有女生爱不释手的昂贵娃娃。
但这么漂亮的小团子,却不爱说话,趴在宁清怀里无聊的打着哈欠。
苏纪看得心软,想伸手摸一摸那软软绵绵、白白嫩嫩的小脸,却被黄月琴一巴掌拍开,随即是严厉的斥责:“不要乱摸弟弟!”
而后又带着歉意的对宁清说:“小孩子不懂事,我会管教好他的。”
苏纪愣了,他明明只是想摸摸可爱弟弟的脸蛋,什么坏心思都没有,怎么被自己妈妈说成好像想伤害弟弟的坏孩子一样呢?
而那个女人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说了一句“不关心你们的家务事”,便抱着苏绥上楼,反手关上了门。
苏纪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用力拍红了的手,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被爸爸妈妈当做坏人提防。
如果是以前,他早就大哭大闹了。可现在因为不想在弟弟面前表现得这么不听话,苏纪都忍下了委屈没有哭闹,但爸妈为什么还是一点关心都没有给他?
这个问题,后来的无数年里,都是苏纪一辈子也解不开的心结。无论他是九岁还是十九岁、二十九岁,甚至就算他到了做父母的年纪,苏华东和黄月琴走了,苏纪也都永远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父母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爱的话,当初又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要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自从家里多了两个人后,苏纪就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对他原本就不多的关心更是烟消云散。但转头在面对宁清和苏绥时,却又是那么的在意和关切,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考虑的齐全。
即便是才九岁,苏绥也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种关系到底有多畸形。
放着亲生儿子不管不爱,反而更加在意妹妹的孩子,当初那一句“视如己出”可完全不是拿来忽悠宁清的,苏华东和黄月琴亲自向苏纪展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视如己出”。
和自己不一样,苏绥从来到苏家的第一天,住的房间就是整个苏家采光最好、面积最宽敞的房间,吃的都是黄月琴严格按照幼儿膳食营养表搭配的,用的更是精挑细选、物价昂贵。
苏绥仿佛花园里最精贵的那株玫瑰花,得到了所有园丁最精心的呵护;而苏纪,就好像棵无人在意的野草,有口饭吃、还活着就行了,无所谓这棵野草需不需要阳光、需不需要灌溉。
对待宁清,则更是殷勤,恨不得把整个苏家都给她算了。
苏纪那时候根本就想不明白苏华东和黄月琴为什么要对宁清母子俩这么好。如果说黄月琴是出于姐妹情谊,要替养父母照顾守寡的妹妹,那倒也说得过去。
可苏华东又是为什么?他哪里来的理由和立场,如此的关心照顾小姨子,甚至好到了越界的地步?
不明白归不明白,最开始的那几年里,苏纪其实对苏绥很好,所作所为完全称得上一句“好哥哥”。
他虽然嫉妒苏绥和宁清抢走了爸爸妈妈的目光,但原本就没怎么得到过关爱,苏纪倒也习惯了,只是有时候会有一点点细微的不平衡而已。
整个家里,只有年龄最小的苏绥会时常看着他,会偶尔拉着他去看绘本,会把得到的玩具和零食分享出来。即便大多数时候苏绥只是在一边发着呆,但只要苏纪轻轻叫他一声,他就会回过头,用那双琥珀色的、阳光一样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有些时候还会软软糯糯的叫一声哥哥。
每次听到苏绥用奶奶的声音叫自己哥哥时,苏纪的心脏都会“砰砰”跳得很快,就好像春天田里的麦苗争先恐后的要发芽一样。
就那一瞬间,便足以令他感到心花怒放。
为了能听到这声哥哥,他会不遗余力的讨好苏绥,跟在人屁股后面转,就像隔壁邻居家里养的那条大狗。只要一放学,就会黏在苏绥身边,带他玩耍、喂他吃饭,给他结结巴巴的讲故事。
苏纪并不觉得做一个路都不太走得稳的小孩子的跟班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虽然班里的同学常常会笑话他。但在他们嘲笑苏纪的同时,苏纪也会在心里嘲笑他们没有自己这么可爱的弟弟,所以才会嫉妒。
在苏纪不被人注意、不被人关爱、不被人在乎的小小世界里,只有苏绥能够跌跌撞撞的进入他的世界,像阳光驱散阴霾一样,驱散这样难耐的孤独。
如果说苏纪原本的生活是一部无趣的黑白电视,那么苏绥就是他无趣生活里唯一的色彩。
“哥哥”这两个字,究竟有多奇妙。
它让苏纪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即便全世界的人都忽视他,也还有一个可爱的、糯叽叽的小家伙会叫自己哥哥;
它让打小就是混世魔王的苏纪开始变得更有责任心,压抑着淘气和暴躁,努力学着怎么做一个可以照顾好弟弟的大人;
它让被最亲近的父母无视的苏纪,在另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体验到了什么是亲情。对于那个时候的苏纪来说,苏绥就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宝藏,弥补他被冷漠对待的童年。
在一开始,苏纪真的有在履行哥哥的职责,好好地照顾苏绥。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们一定会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兄弟。
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认真负责的哥哥。对于那个时候的苏纪来说,苏绥就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宝藏,弥补他被冷漠对待的童年。
在一开始,苏纪真的有在履行哥哥的职责,好好地照顾苏绥。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们一定会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兄弟。
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认真负责的哥哥。对于那个时候的苏纪来说,苏绥就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宝藏,弥补他被冷漠对待的童年。
在一开始,苏纪真的有在履行哥哥的职责,好好地照顾苏绥。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们一定会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兄弟。
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认真负责的哥哥。对于那个时候的苏纪来说,苏绥就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宝藏,弥补他被冷漠对待的童年。
在一开始,苏纪真的有在履行哥哥的职责,好好地照顾苏绥。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们一定会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兄弟。
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认真负责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