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景在等身高的落地镜前与脖子上的领带纠缠许久,无论如何都没法儿使它像在苏绥手上那样听话,非但不舒展,反而皱皱巴巴乱成一团。
镜子中的男人相貌冷峻,紧紧皱着眉头,表情肉眼可见的烦躁几乎要破镜而出。
“苏绥?”
“苏绥!”
一句比一句音调更高,彰显着声音主人此刻压抑不住的郁躁。
林望景脚步匆匆,在路过宠物房的门口时忽然停下。
青年背对着门口,正蹲在地上给猫咪的小碗里添一些磨牙的小零食。黑软的发丝温顺的贴在他修长的脖颈上,纤细又脆弱,就这么不设防的暴露在林望景面前,像是什么柔软好摸的小宠物。
棉白的家居服可能有些短了,露出一小截冷白的腰身。
就是这么一截好似白玉的皮肉,把林望景的眼睛都给晃了一晃。
他仍旧带了些尚未消除的怒气。但不知为何,在看到苏绥之后,心里头莫名的躁郁已经去得差不多了——这件事就连林望景自己都未察觉。
“我刚才到处找你,家里就这么大,你一会儿就给我跑不见了?”
被责问的青年“倏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过身用温温柔柔的声音向林望景道歉:“对不起啊先生,小咪刚刚咬着我的裤腿在叫。”
其实林望景根本没什么必须立刻就要苏绥替他做的事儿,但他向来习惯了恶人先告状,下意识的就想欺负苏绥。
还没等林望景答话,苏绥便细心地发现了他面临的窘迫。
“我来帮您系好领带。”说着便靠近了立在门边的男人。
林望景一米八.九,足足比苏绥高了半个头,往那儿一站,就是个活生生的衣架子。
苏绥倒不矮,但他纤瘦,天生骨架小。尤其是在头肩比数据可观的林望景面前,就更显得像是一髫细细柳柳的嫩枝条。
他贴在林望景身前,犹如一株柔软的菟丝花。
“一只宠物猫而已,一顿不吃又饿不死。”对于苏绥的贴心小意,林望景很是受用,但说出来的话却不算客气,“难道我还比不上那只小畜生?”
被林望景叫做“畜生”的小咪,一看到是他来了,便立刻从饭盆前几下跑到他脚边,亲昵的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轻轻蹭着。
见此,林望景有些得意:“你看,我早就说过猫这种东西都是养不熟的畜生。”
然而苏绥却并不与他争辩,也没去看小咪一眼,只笑眯眯的温声说:“先生,您之前答应过我,今天陪我回一趟家里。刚刚苏叔叔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公司临时有事,我要赶去处理。”在苏绥面前理所应当的违约,仿佛已经成了林望景的拿手好戏。
总之,他毫无愧疚:“你自己回去吧,我这次没办法陪你,下次再说。”
闻言,苏绥的笑容黯淡了一瞬:"但您已经很久没陪我回过家里了,而且今天是哥哥的生日……"
林望景往门外走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没等苏绥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说过了,公司有急事,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况且,苏绥,你自己难道不是最清楚,是谁把你卖给我的吗?”
“苏纪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若不是你那个好本事的妈,你这辈子都跟北城苏家八竿子打不着。”林望景的语气里最多的是不耐烦,间或夹杂着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绪,“他都把你给卖了,你还替他数钱。一口一个哥哥倒是叫的亲热,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
林望景的话何止是不客气,俨然称得上是刻薄了。
然而苏绥却又完全没办法反驳他,话虽是说得难听,但倒也没胡编乱造、无中生有。家族联姻,往好听了说是各取所需;往难听了说,确实跟卖掉没什么区别。
就像林望景说的那样,苏纪和他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自己,换来苏家的更上一层楼,怎么看,都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换做任何一个人,说不定都会心动。
何况就目前林望景对他的态度而言,似乎的确是苏绥的一腔情愿。
见苏绥垂下眸子,不再说话了,林望景这才满意:“再强调一次,你愿意认苏纪做哥哥,愿意把苏家当成自己娘家,那都是你的事,和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每天陪着你胡闹。”
明明是你答应过的事,明明你是我的未婚夫,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原来……
也是胡闹吗?
林望景好像从苏绥的眼睛里看出了受伤的情绪。
或许是刚才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太过分,林望景生硬的语气难得缓和了一些,边往门外走,边头也不回地安排道:“我现在要去公司,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去苏家,吃完饭自己联系他接你。“
末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你自己乖乖的,别跟我闹脾气。嗯?”
事实上林望景自己比谁都清楚,天底下没有比苏绥更乖、更懂事的人了。
所有事都被安排好了,至于苏绥的意见,对林望景来说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