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绥在准备拍乔律言的最后一场戏。
这个角色最后的退场是以死亡结束。被绝症折磨几个月后,原本像棵春草般充满生机的青年,由内到外的透露出一种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衰败感,就像秋天从枯枝上飘落的孤伶黄叶。
他的一生短暂且无人问津,但即便默默无闻,也依旧努力的生长着。
也许乔律言最初是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要为弟弟撑起一片天空;但当他发现自己只能做一丛矮矮的青草时,仍旧竭力的为弟弟抵御狂风暴雨。
在生命枯竭的最后,将自己回馈给了这个世界。
苏绥最后一次合上剧本,闭上眼在沉思些什么。
小路在他身上忙活了大半个早上,定完最后一处妆,豪迈的把粉扑往化妆桌上一丢,兴奋的说:“大功告成!这少说得是死了三天的状态!”
苏绥闻言睁开眼,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周路阳和江辰星听到动静也过来看看。
镜中的脸还是他的脸,但唇无血色,脸颊苍白,纤细的身体隐没在肥大的蓝白条纹病服下面,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清减消瘦的病容。
唯一还有点儿称得上生气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双被病痛折磨过、也仍旧有着光亮的眼睛。
亮的仿佛他从未遭受过这世间所有的苦难。
周路阳盯着苏绥看了半晌,身体里好像有另外一个灵魂在难过的哭泣。
那是属于乔律行的部分。
江辰星非常满意苏绥的妆造,当即便要喊来全部的工作人员开始拍摄乔律言的杀青戏。
*
几滴眼泪砸在苍白的手背上,瘦得只剩下一层的皮肉藏不住乌青的血管。被冰冷的水滴砸到后好几秒钟,那只手才迟缓的动了动。
睡在床上的人看起来很累了,缓缓地抬了好久,才抚摸上床边坐着的少年黑乎乎的脑袋。
乔律言勉强扯出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柔声问着面前的男孩。
“哭什么呀?”
乔律行尽力忍耐着心中那股无限蔓延的悲伤,不想让病重的哥哥到了这种时候还要为自己担心。
他吸了吸鼻子:“我——咳,我没哭。”
“头发染回来啦?”
乔律行垂下头,不敢去看青年:“嗯。”
“还是,咳咳,还是黑色的发色好看。”
乔律言收回手,背对着男孩猛咳了一阵,原本苍白的脸憋得粉红,看起来倒多了几分生气。
乔律行赶紧倒了杯水递过来,但乔律言几乎已经没有拿起一杯水的力气了。
疾病已经剥夺了他太多的生力,到了最后,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他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盛开的明媚春色,眼睛中升起一抹欣喜的亮色。
落在乔律行眼里,那是比春天还漂亮的颜色。
温暖,柔和,轻扬,舒展。
永远都带着希望。
“乔律行……”
他轻轻地唤,“哥哥怕你以后,被别人欺负了,找不到哥哥……”
乔律行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认真的听着他哥哥说话,从来也没有。
他耐心的听着,等下一句。
会很慢,他知道,所以要多等一会儿。
等到这个春天过去,等到下一个春天回来。
那个时候,就会再等到一句,“我是来给你撑腰的。”
“有哥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
“卡——”
江辰星兴高采烈地朝着苏绥冲了过来,把他从床上薅了起来:“太棒了太棒了!苏绥,你简直就是演员里的天才!”
苏绥被她摇的整个人都快散架了,挣扎无果后,只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来来来,杀青大红包!”
江辰星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到苏绥手里,面对他疑惑的表情,笑着解释道:“这是剧组专门为有死亡戏份的演员准备的,虽说咱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多少图个吉利,去去晦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