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五条悟正想问谢花梅是怎么想的, 就见眼前少女忽然点点头。

    “那好。”

    她从五条悟手里夺过伞，转身。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任务。我们就分开行动吧。”

    说完，谢花梅也没看两个男生表情, 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男生站在原地：“…………”

    夏油杰也没想到, 自己提出的一种设想的可能性，竟让谢花跟他们产生了分歧……当然，抛开别的不说，他自己是比较倾向于取消同化的。

    星浆体也是人,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夜蛾老师下达命令时用“抹消”一词代替“同化”, 无非也是想提醒他们这是一种罪过。*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搞清楚谢花的想法，然后尽量协调。

    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毛。

    “那家伙怎么搞的啊……”

    夏油杰沉吟。

    “是为了‘大义’吗。”

    大义？

    对上五条悟不解的视线，夏油杰解释：“夜蛾老师不是说了吗，要是天元大人无法完成同化进而失控，结界的防护、任务的执行都无法再顺利进行，甚至天元大人还可能变成敌人。”

    “所以……谢花可能是以完成任务为优先。”

    ——这确实是在维护咒术界的稳定，守护咒术界的“大义”。

    谢花虽然有作为女孩子情绪分明的一面, 但另一方面又异常地杀伐果决。可能就是这份理性让她决定守护大义？

    “…………”

    五条悟沉默很久, 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是这样。”

    谢花可不是这样的人。

    夏油杰皱眉。

    “……什么？”

    五条悟没有多说, 像是下定决心般摆了摆手，脚步转向谢花梅离去的方向。

    “抱歉杰, 你先去酒店吧。我去找谢花。”

    再次被丢下的夏油杰：……果然是感情淡了吧, 悟。

    但愿悟能跟谢花好好说吧。

    夏油杰默默祈祷了一句，不再多想, 与五条悟分头行动, 先去酒店执行护卫任务。

    -

    -

    “你来干什么？”

    谢花梅原本打算先潜伏在星浆体身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结果没走出几步, 就看到追来的五条悟。

    少年走到她面前, 平静地说。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哈，即使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谢花梅：“你又不明白。”

    五条悟：“你都不跟我说，我怎么可能会明白。”

    ……？

    谢花梅感觉有些奇怪。

    五条悟好像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说不上来……

    他好像一直都是唯我独尊的臭屁模样。以前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关心她，但都是在比较正常的范畴内。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脸平静地告诉她，我想了解你。

    能感受到少年那种认真、直率，有点严肃但不至于冷漠，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温和。

    ……甚至还有点无辜和小委屈……是她的错觉吧？？

    看到梅花枝头，猫猫不再选择从檐廊上飞扑过去或者上跳下窜，而是收起爪子，轻放肉垫，从底部悄悄慢慢地一点点攀上去。

    谢花梅倒不反感这种接触。她没有多想。

    她抬眸瞥了五条悟一眼。少年墨镜下滑一小截，露出一点湛蓝的眼眸，也在耐心专注地凝视着她。

    “…………”

    谢花梅垂眸沉吟。

    她本身不是爱藏着掖着的性子，但“我是从地狱来的，必须完成任务拿救赎值，救赎值满了我就离开这个世界了”——这种话对原住民来说听起来也太奇怪了吧！就算五条悟能接受，她也暂时不太想说。

    可能是因为不够信任，也可能是因为除了救哥哥其他都不重要，总之她没有坦诚的欲望。

    而且“不暴露身世”，这也是一般默认的规矩。

    也可以用“不用你管”糊弄过去，但是……

    最后，谢花梅还是开了口。

    “我要完成任务。”

    “只有完成任务，我才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原来如此。

    五条悟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难怪他之前就觉得奇怪，谢花明明不是那种一心救人的大善人，却执着于祓除咒灵和提升等级。

    当然，五条悟不觉得这有什么，谁说咒术师就必须是心怀天下的良善之辈了，谁没点自己的私心。

    像杰，当咒术师就是为了贯彻那套强者保护弱者的理论。还有冥冥，就是纯粹为了钱。

    至于愿望是什么……说实话确实好奇，但追问下去估计也不会得到答案。谢花愿意告诉他这些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和谢花，过去两个有着明显界限的空间，现在终于有所松动。

    猫猫试探着用肉垫踩了踩对方空间边缘，没有遭到反抗。对方默许了他的小步踏入。

    虽然不知道愿望是什么，但他知道了谢花为何在努力。

    这点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五条悟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这算是更了解她一点了吧？

    一般人和朋友关系更进一步了也会开心呢，更何况……

    同时，五条悟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清清嗓子，神情严肃了些。

    “这个‘任务’的界定是什么？”

    谢花梅：“什么意思？”

    五条悟解释：“咒术师的任务也分很多种吧。一般是祓除现有的咒灵或咒胎，此外还有事件调查、咒物回收、咒物封印等。”

    包括这次护卫并抹杀星浆体。

    “你达成愿望的标准是什么？”

    “是‘只要是咒术师的任务，完成了就可以’，还是‘要完成其中某类特定任务’。一种是按数量来，一种是按内容性质。”

    随着五条悟的话语，谢花梅细想了一下。

    五条悟算是在帮她分析形势，她倒是不抵触，少有地拿出了耐心。

    “惩恶扬善，拯救他人……”

    谢花梅思忖道：“算是‘做好事’类型吧。”

    普通人眼里的好事。

    五条悟点点头。

    “我明白了。”

    消息提示音响起，夏油杰的联络传来，五条悟大致看了一下。

    星浆体在酒店遇袭，袭击者是「Q」的人，弱得不行，都被收拾掉了。

    “星浆体那边杰在处理，暂时不用担心。”

    （夏油杰：？？？）

    五条悟告诉了谢花梅一声，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当下。

    “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谢花梅蹙眉。

    以前五条悟这么说的时候，就给她出了一道算术题……现在该不会又要捉弄她吧？

    于是谢花梅就开启了顶嘴模式。

    五条悟：“假如你正在驾驶一辆电车……”

    谢花梅：“我为什么要驾驶电车？”

    五条悟：“假如啦假如！”

    谢花：“我不要假如，要开你自己开。”

    五条悟：“然后前面铁轨有两条岔路……”

    谢花梅：“我不要岔路。”

    五条悟：“你要选择其中一条……”

    谢花梅：“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

    五条悟：“…………”

    这对话没法进行下去了。

    行吧。

    他机智地换种说法，一口气说完。

    “你眼前有两只咒灵，一只会吃一个人，一只会吃五个人。时间紧急你只能祓除其中一只，你祓除谁？”

    这种问题谢花梅想都不用想。

    “当然是祓除吃五个人那只。”

    伤害性不同，肯定是祓除吃人越多的救赎值越高。

    五条悟：“也就是说，你会选择牺牲少部分人来拯救大多数人，对吧？”

    “……”

    谢花梅轻轻蹙眉。

    随着五条悟话语的深入，她渐渐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作为正常人生活的时间太短，她一时无法完全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深入思考这些问题。

    谢花梅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觉得简单的“五大于一”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于是她回答：“会。”

    “这有什么问题吗？”她直视五条悟，紧接着问道，“换成是你，你不也会这样做吗？”

    难道还要牺牲五个人去救一个人，那就真是大笨蛋了！

    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反问，五条悟微怔。

    沉默片刻，他缓缓勾起唇角。

    和五条悟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那笑容显得有些深远。

    这个选择对五条悟而言也并不轻松。血淋淋的人命沉甸甸地压在肩头，但少年并未因此低下高贵的头颅，表面仍是云淡风轻的态度。

    神性的漠然与悲悯在他身上并存。

    “嗯……”

    “我的选择跟你一样。”

    谢花梅歪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你的目的跟我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