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脑香的香气愈发浓烈,是云璨从庐阳一路带回来的,夏侯辰以前常放在书房静心用的香。
她像回到夏侯辰身边,回到那个炎热的下午,她在一旁坐着读医书,他在她跟前练字的时候。或是更早以前,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执笔的时候。
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全国巡演时,那个人海里默默为她加油呐喊的他。想起来自己来到这里第一次上台时,手足无措之际,他在阁楼俯视台下时看见的她。
而现在,她的京城王爷,做了庐阳候,做了平乱的大将军,却不知所踪。
不令抱着郡主进来,轻声说:“北夷退出我朝边境了。”
那年,大雪纷飞,京城已是这么多年来最冷的一年,北边不必多想。我朝战事苦战一年有余,才把入侵者赶出我朝疆土。
她不想让不令看见她即将流出的泪,努力压制情绪,低头,手指学着夏侯辰的样子沿着茶杯边缘,一圈又一圈。
新禧已过,绿芽又上枝头。一年接着一年,好像只有时间是孜孜不倦的,云璨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刚到京城的时候,三天两头有人来安慰她,这些人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她已不愿去猜。
云璨最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哪又管得了别人说她什么。
几日行尸走肉一般,只有见到小郡主的时候才开心一些。
沈梨家的诺哥儿学走路,云璨抱着郡主在旁边看。
沈梨问道:“也该给郡主起个名字了。”
“逸宁,”云璨沉吟片刻开口道,“辰哥儿还在时提过一嘴,安逸舒适,我也挺喜欢的。”
沈梨点点头,云璨刚回来时连门都不愿意出,现在还能出府走走,她已经很开心了。
云璨本想等着夏侯辰回来再定下孩子的名字,时间久了还是没有他的音讯,便想起来这个两人月夜时提过一嘴的名字,云璨笑笑,也不知道夏侯辰还记不记得。
这年立夏时,云璨随着沈梨出府去郊游,大概也是为着她的心情,才有这档子事。
京城的人们因着战事和皇上的身体,沉寂了好一阵子,京城已不如往日风采。
坐在湖边,微风拂面,虽说才刚立夏,风里却带着酷暑时才有的燥热。
吹得云璨心神不宁的。
沈梨陪着小世子和小郡主,夏侯轩在云璨身边坐下。
“皇兄从小就是我们里面最聪明的,骑射诗书都比我们强,”夏侯轩陪云璨闲聊,帮她缓解心情,“后来大了些,父皇在长子和皇兄两人中犹豫不定,几位大臣劝谏,为着礼法,才立长不立贤。”
“后来他就成了京城里的风流公子哥儿?”云璨笑道。
“不是那时,尽管太子已立,皇兄还是孜孜不倦的,”他摇摇头,继续说道:“后来太子即位,不让我们几个兄弟理政,还处处怀疑猜忌皇兄,那时他才无心政事,只管风流。”
“那时,太子刚即位,朝中诸多琐碎,万般无奈,才给了皇兄一个闲职,却时常留他在宫里,军师似的。”夏侯轩回忆道。
她想到他那时也是孤身一人,初来乍到,在宫中议论国家大事,怕是比她第一次上台要窘迫多了吧。
云璨笑了,想到夏侯辰那些样子,那些尴尬,那些运筹帷幄,那些豪言壮语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的难过被这冲淡了一些。
“他走时,告诉我不要妄议时政,只说了一句.”云璨开口道。
“国乃家之本。”两人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