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璨思来想去,想到不久后是夏侯轩的生辰,或可请南梁楼来府上表演助兴,借此机会,让雅清遥遥见一面便罢了。
又想到不令或许已经将雅清放下,两人若还是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恐怕酿成大祸。
云璨考虑过后,开口问道:“你来,你的夫君没有察觉?”
“我对她们说到我母亲的宗族省亲,让我乳娘帮我圆谎。”雅清声音沙哑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边疆虽说战事已经平定,但部落间的征伐还是不断,雅清一路过来,其中艰险不言而喻。
云璨开口道:“后日夏侯轩的生日,南梁楼会去表演,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云璨看向沈梨,她回答道:“到时你还扮做我的丫鬟,至此一面,决不能多留。”
雅清感激的点点头。
说罢,沈梨便带着雅清回了王府。
若是她真的被人发现,也可借着沈梨父亲的名义,说两人是昔日好友。留在云璨家,到时就说不清了。
傍晚,夏侯辰回家。
云璨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夏侯辰。
以他现在的位置,若是他国公主留在夏朝,他知而不报的话定是隐患,但云璨承诺,此次的事情,不会有别人知道。
夏侯辰眉头紧皱,淡淡道:“她也算是个痴情的。”
自古痴情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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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轩府上,来往宾客众多。
云璨和夏侯辰不早不晚的到了,夏侯辰大手笔,送了大大小小十几辆马车的贺礼。
云璨满头珠翠,在满头乌发间微微的晃着。极尽所能在人群中闪耀,享受着他人的目光。
两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转移今日所在之人的注意力,没人会知道今日的戏台究竟是为谁而搭的。
诸多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诸位,”夏侯辰在众人中间站着,朗声道,“这几年因着战事,我们之间走动的太少了,以后还是要长聚,不可疏忽了。”
夏侯辰一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没人注意的到这家女主人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众人坐定,表演开始。
上台的竟是不令,他双袖一挥,长起一出牡丹亭。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都付与了断瓦残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声声入耳,句句动人心。
沈梨低声道:“你可听过不令唱曲儿?”
云璨抬眼看台上,又垂下眼皮,苦笑道:“从未见过。”
两人时不时偷瞄身后雅清的身影,见她孤单单站着,身形有些颤抖。
一曲唱罢,不令致谢下台,台下人这才收回目光,肩膀却抖得更厉害。
云璨跟沈梨使了个颜色,说着自己衣裳脏了,回房换件新的,沈梨作陪。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三人近了后院,云璨注意到经过戏台时,雅清流连的眼神,却没在戏台处找到不令。
进了后院,宾客隔绝在外。
“人会老,事多妨,梦难长。”雅清重复着牡丹亭里的唱词,“若是真和戏中人一样能再续前缘,世上便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吧。”
沈梨和云璨四目相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戏唱罢,人也见了,雅清就该离开了。
夏侯辰备了马车送她出城。
见雅清的背影越来越远,云璨心里升起一股愁绪来。
沈梨碰了碰她的胳膊,云璨才从思绪中回来,继续回到了宴席上,台上还在唱着,却见不到不令。
云璨心觉不妙,夏侯辰在一旁小声的说:“我的人跟着雅清,两人不会见面。”
尽管如此,云璨还是放心不下。
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和柳梦梅两人前缘难断,殉情重生来再续前缘。
她怕不令想不开。
整日的如坐针毡的,宴席结束后,立马就和夏侯辰去了南梁楼。
推开大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台前一盏微弱烛火。
不令的妆还没卸,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手中举着酒杯,似是喝醉了。
一时哭一时笑,脚边还摆着这些年来和雅清来往的信件。
“曲终了,眼看戏落幕,眼看人散场。”不令低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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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安置好不令后,已是深夜,才到家中。
“不令从未在台上唱过,今天是他第一次,又是雅清在的一次。”云璨上了床,说道,“你安排的?”
夏侯辰一手使不上劲,单手解着最后一件衣袍,回答道:“宴请的帖子上特表明了有异国来客,不令一看就能明白。”
“只是今天唱的曲,怕是雅清会多想。”
夏侯辰摇摇头,说道:“她不会的,两人都知道对方身在京城却能抑制着没有见面,已是成熟了。”
“替他们两个难过。”云璨轻声说,“只差三年。”
三年,一场仗打散了两人。
“不止是三年,”夏侯辰也上了床,说道,“两人身份,已是天差地别,一生也追不上的。”
云璨吹灭了烛火,躺在床上。
想着今日那出戏,本还担心雅清和不令一根死脑筋,学着杜丽娘殉情。
后来才明白是自己幼稚了。
一人是一国公主,以自己的婚姻换来家国和平,怎能舍弃国家的子民,只为自己的一己私欲。
一人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见到了战争的残酷,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心上人成为引发一场战事的罪魁祸首呢。
夏侯辰说的对,绝对不止三年。
两人的命数,是早注定的。
正如不令当年一样,看似是因为两人情事而起。
实则还是冲着夏侯辰来的。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