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来了。快过来看看,朕临摹的这幅字怎么样。”皇上招招手,满意地指着自己的作品。
容齐上前,见字势变化丰富,线条遒劲,颇俱风骨,拱了拱手,道:“皇兄这字,倒是有点父皇生前的影子,风流多姿,飘逸……咳咳咳……”
他说到一半,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皇帝扫了一旁伺候的苏公公一眼,不怒自威:“皇弟素来体弱多病,又是远道而来,今日舟车劳顿,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将炭火烧旺些。”
苏公公连忙告罪,容齐摆摆手,自嘲道:“不怪他们,皇兄,只怪我这身子太不争气,堂堂八尺男儿,竟是比林妹妹还不如,你说可不可笑。”
皇上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道:“你也别太难过。你和朕是亲兄弟,一起长大。如今既回来了,正好趁此机会在宫里多住几日,多找太医看看,该吃药吃药,该食疗食疗,总能治好的。”
容齐低头拱手,眼底泛起冷意。
当年他被诞下时,尚未足月,是太医和乳母日夜不合眼,尽心尽力照顾了他整整七天七夜,才将小命保住。是以,他的体质也较常人更差些。
离京那年,他年纪尚小,小孩子本就抵抗力差,去的还是极北之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会子,当着宫人的面,又开始演起兄弟情深的戏码,倒像是那些阴暗龌龊,都不存在似的。
令人作呕。
容齐抬头时,那冷意已消散得干干净净。
“朕记得,你的棋艺,还是当年父皇手把手教出来的,与朕,不遑多让啊。正好,朕前几日新得了一副棋,用料甚是稀罕,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不曾对弈,左右无事,不如来一局。”皇帝道。
他虽是商量的话,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宫人们很快将棋盘棋子取来,皇上和容齐对面而坐。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错落有声。
“对了,年初你来信说,又生了场大病,险些小命被黑白无常索了去,幸好大夫医治及时,后来如何?大夫可有说什么?”皇上状似随意地问。
容齐听出他在试探,手上不停,不动声色地道:“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那两句,多休息,闲时多出去走走,勿要劳累。这么多年了,听来听去就这么几句,大夫没说烦,我也听烦了。”
“那,大夫可有说,如何医治?”皇帝又问。
容齐叹了口气,道:“皇兄有所不知,我如今这命,是全靠人参养荣丸在一日日吊着。绣花枕头烂稻草,说的约莫就是我了,何来治不治一说。”
皇帝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眉心几不可闻地一松,接着假惺惺反过来安慰道:“什么死不死的,晦气。你如今还年轻,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朕较你年长这么多,也好好儿的,更不用说你了。”
容齐苦笑了一声:“那就借皇兄吉言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面露愧疚,道:“当年,朕将你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这些年,委屈你了。可是,朕也是没办法。旁的皇兄皇弟,都不像你我这般亲近,朕初登高位,也怕落人口舌,百官所指,只好将你的封地,定在潮州。你别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