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风从堂中迤逦而过,携着香炉中升起的缕缕青烟同舞,白烛轻颤着,透过微黄的灯罩洒下暖光,稍稍驱散一室的幽暗。
暖光所及之处,陈设的俱是黑漆的条案桌椅,处处暗沉肃穆,透着庄严与冷意。
那冷意与暖光较着劲,相互角逐着地盘,引得室内忽明忽暗。
几团人影围在堂下说话,边上的空处,还窝着一团黑乎乎的人影,从那起伏的轮廓判断,应是个女子。
“怎的还没醒,这都睡了一路了!”
一道粗壮的人影探头过去查看,见地上的人没醒,转头与同伴絮叨,他虽尽量压低声音,粗犷的嗓门,还是那般响亮。
“噫,君上说的就是她?我一路看她也没甚特别之处,一直睡着呢!”
另一道魁梧身影只看了一眼,便抬头看向对面,那里站着一道清隽如竹的身影,从他那身打扮来看,应是一个风流文士。
“沧远上仙请一卦仙人卜的卦,哪里会错?”
只听那文士甩开手中折扇,摇了两下,不疾不徐地回道。
“竟请动了一卦仙人?”
后出声的魁梧人影惊呼一声,忍不住探头去问。
一卦仙人在三千界可是鼎鼎有名的上仙,便是他们这些低等小卒也听过他的故事。
就算他们不听,也有人在他们耳边叨叨,一卦仙人一卦难求,多少妹子都妄求一卦仙人给她们卜上一卦。
不过想想也就可以了,她们还没那个福分。
“不曾想这平平无奇的姑娘,竟然能和那般大人物扯上关系!”
文士摇着折扇,似是在回想那日的情景,昏暗的烛光摇曳开来,一时看不清先生面上的神情。
半晌,他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骗你们作甚!”
见先生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魁梧人影有些急切,上前扯了扯先生的广袖,出言相求。
“好先生,快与我们说说!”
被称为先生的文士“唰”的一声收起折扇,以折扇荡开他的手,他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倒也没生气。
微微挑眉,笑道:“罢了,我便与你们说上一说!
前段时间沧远上仙来咱们冥府,你们知道吧?”
两个大汉连连点头,只听那先生又道:“那日他匆匆而来,怒气冲冲的,君上一见他,便劝他想开些,说什么‘小辈们自有小辈们的福缘’,不料沧远上仙听了,火气越发大了,险些把君上最爱的杯盏给砸了。
后来君上就与他出了个主意,便是请一卦仙人卜上一卦,找一个命格奇特的女子,去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以免那徒弟引诱了他的后人。”
说完前言,先生自己先点了点头,他边摇着扇子,边想着,君上这个主意出得甚为不错,这下界估计又要多出一桩乐事!
听到“棒打鸳鸯”四字,两个大汉眼睛一亮,历来跟鸳鸯扯上关系的事,都是大大的趣事,就是两个小仙也能扯得上仙下场,更何况是棒打鸳鸯,是老鬼们最爱看的戏码!
不,或许是,三千界最爱看的戏码!
魁梧人影眼冒幽光,凑得更近了些,差点贴到那先生的脸上去。
不过他们哪是那等肤浅之人?关心的自然是正事。
“这又是徒弟,又是后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生快与我们说说。”
凑近的大方脸被先生拿折扇支开,魁梧大汉毫不介意,又往前凑了凑,只是他这次稍稍保持了点距离。
“好先生,快说说!
您是知道的,我朱三向来最是嘴紧,牛大更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我们保证,绝不泄露您今日所言,是吧,牛大?”
自称朱三的大汉拉了身旁之人,牛大闻言连忙点头。
牛大平日多亏朱三的照拂,日子才好过些,他虽憨实却也不笨,自是不会拆朱三的台。
听了他的保证,朱三看向先生的眼睛亮得绿油油的,两手如苍蝇一般来回搓着,那心急难耐的模样,生生把一个威武雄壮的大汉,变成贼眉鼠眼的猥琐人,恐一眨眼就要“饿虎扑食”去。
这位先生最爱讲些三界故事,每每讲故事时,都要别人催着,大汉的好话自是一筐接着一筐往外倒,直说得口干舌燥,那先生才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
只听他轻笑一声,就近坐下,背靠着黑漆椅背,翘起了二郎腿,手中还不忘摇着他的折扇。
“话说沧远上仙也很是了得,飞升不过一万四千多年,就已经跻身上仙之列,一身仙力更是深厚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