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萧庭深轻嗤了一声,“边境有父亲守关,不必担忧。梁麽麽,父亲可有说回坞堡过年?”
梁麽麽凝了凝眉心,“您不在坞堡,郡公便不愿回来。”
萧庭深心头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没再说话。
房间里一时透着沉闷,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让人呼吸不畅。
梁麽麽这才想到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了,连忙将身旁的食盒递上,“哦,对了,夫人为您准备了吃食,您饿了吧?”
萧庭深微微一愣,“哦?夫人?”
“是啊,就是您夫人。”
“你们这般称呼她?”
“是。”梁麽麽说完,掀了掀眼皮去看世子的神情,却见他表情无异,只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庭深黑眸一深,想起在永安侯府里的美味,一颗心越发痒起来,竟对那些吃食甚是想念,连忙说道:“端上来。”
梁麽麽立即差人给萧庭深的床边放上矮几,才将热气腾腾的红汤牛肉面端上来。
萧庭深看着面食,单单闻着味道就觉得食欲大开。他从北凉来到漠北的路上,有时候胃口很差,便叫楼沿煮些面条,可煮出来的味道品相根本比不上温情那儿的。
摆在面前的才是原配方啊!
萧庭深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啧——味道还是那个味道,真香。
萧庭深默不作声地一会儿就把整碗面给干了,吃得浑身血液都热乎了起来,让人精神一震,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吃完后,便有男仆上前收拾碗筷和矮几。
梁麽麽见萧庭深吃得香,心里也算安慰。
萧庭深张口又问了句,“她呢?”
梁麽麽当然知道她是指谁,她就等着世子问呢!这世子夫人可一点也不像世子夫人。她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夫人她又出去了。”
“……”
“世子,老奴多说一句,您可千万别生气。”
萧庭深黑眸清亮,俊美如斯的脸上表情微黯,“梁麽麽,我敬重你是老麽麽,你若是要说温情的坏话,便不必与我说了。温情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便是未来世子夫人,她就是把整个坞堡弄翻天了也有我为她兜底。”
梁麽麽憋在心里的那句‘这世子夫人总是往外跑成何体统’的话生生的噎在了喉咙口,一时上不去下不来,那叫一个钻心疼,暗暗吸了好几口气才福了福身回道:“是。”
萧庭深收回目光,“好了,面也吃了,你下去吧。”
梁麽麽:“……是。”
梁麽麽心有不甘地拿起食盒退了出去,心中郁结不已。
这大概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道理?虽然她不是萧庭深的娘,可她是看着萧庭深长大的,自有照顾的情分,怎么说也是半个奶娘吧…
这世子,有了媳妇,直接不要她这半个奶娘了!
梁麽麽气啊…出去后整张脸黑成了锅底。
梁麽麽走后,萧庭深招来楼沿,张口便问:“她呢?”
楼沿趁着梁麽麽过来专门出去转了一圈,走路还有些喘呢,思维根本没跟上世子的,“……啊?谁啊?”
萧庭深眉心剧烈地跳动了下,微抿的薄唇几乎成了一条线。
楼沿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世子爷在问谁呢,连忙组织了语言回道:“哦,世子,六姑娘和她的婢女正在田埂上看戏呢。”
“看什么戏?”
“俞领军叫人杀了十头猪,新鲜的猪肉放在一排桌子上,请了一人执笔登记,这坞堡上所有的农户都在排队领猪肉呢!”
“领猪肉?”萧庭深好奇起来。
“是,不止坞堡里面,坞堡外边也有流民进来,场面很是壮观。不过具体事情,我还不知。”
萧庭深朝着囱外面看了眼,天色已是慢慢暗了下来,这个点了还往外头跑?
自从腿伤以来,他便几乎不愿出门,就是过年最热闹的时候,他都基本待在屋子里,可这一次,他特别想出去看一看究竟。
“楼沿,你抱我起来,我也去看看。”
萧庭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心中掠过诧异。
楼听听到世子主动要出门,“欸”了一声便去推轮椅过来…
夜色缓缓靠近,夕阳挣扎着散发着最后的一点点微光。
楼沿推着萧庭深缓缓朝着田埂出发,因为地面的坑坑洼洼,他们走得特别慢。
正如楼沿所说,坞堡内难得的热闹非凡,每一个农户的脸上都是欣喜激动的神情,他们热烈地聊着讨论着什么,整个场面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萧庭深目光掠过嘈杂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身青衣罗裙的少女,夕阳的光芒洒落在她扬起笑容的脸上,也不知是微光太过夺目,还是她的目光更明亮,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旁边的所有人都淡化成了黑白的影子,唯有她的窈窕身影是绚烂夺目的彩色。
他注视着她的同时,便见她转眸也对上了他的黑眸,她的双眼立即染上了笑意,双腿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温柔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喜悦:“咦,萧庭深,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风声,所以出来看看?”
别人都叫他世子,唯有这个女人,总是萧庭深萧庭深的叫唤。
萧庭深张口,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他们在干什么?”
温情说道:“领猪肉啊。”
“为什么能领猪肉?今年的收成并不好。”
温情立马弯下腰,目光与他平视,心中有些害怕地急道,就怕这厮怪罪。
“欸——萧庭深,你说的,随我怎么管理坞堡的,你可别后悔。”
萧庭深:“……我没说怪你。我就是问问怎么领猪肉了?”
温情觉得弯腰累,直接蹲在了萧庭深的旁边,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场面看起来很热烈,很有人情味?”
萧庭深心尖一滞,脑海里品味着这句‘人情味’。
温情说:“萧庭深,你还不知道吧,这坞堡上之前可是闹出了人命……”
温情简略地把华兴实的事情讲了一遍,目色深深地又道:“这散人心容易,聚人心不易。要想坞堡不断发展,欣欣向荣,我不得先拿点好处给别人?”
萧庭深对闹出人命一事并不在意,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是最低贱的农户。
温情见萧庭深不说话,脚指头想想都明白他那阶级主义思想又在作祟了,她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高人一等,他们的命不值钱,甚至可以为了达到目的,杀鸡儆猴在所不惜?”
萧庭深:“……”他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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