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走到正房门口时,才发现萧庭深不知何时已在门口等着了。
只见他容貌极美,昏暗的天色衬得他的肤色泛着病白的颜色,眉如墨画,眸若朗星,头戴笼冠,身穿黑色广袖衣袍,内衬白色领衣,因为是坐在轮椅上,膝盖之上披着纯白色狐裘,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白色狐裘之上,竟如画中走出来的病美人一般,引人注目。
萧庭深见她娉婷走过来,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爹爹已至坞堡门口,我们同去相迎。”
温情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哦。”
夕阳已跌入山海,地平线上只余一抹淡忽其微的红色。
萧鹤尧一身铁血戎装,坐在赤色高马之上,他身后跟着一众随从,因是背着光的,温情第一眼并未看清高马上的萧鹤尧长什么样,只是被他身上常年带兵站在高位的冷冽气息所震慑。
而站得再远一些的,便是温情带来的异族人沮渠,他们守卫坞堡安全,萧鹤尧进坞堡,他们便跟了些人进来。
萧鹤尧本是对这异族有些想法,可一见自己儿子,暂且先把这些想法抛至脑后了,高兴地直接下马而来,几个阔步便走到了萧庭深的面前,“深儿——”
“父亲。”
站在一旁的温情一下就听出了萧庭深语气里的愉悦,再细细去看萧鹤尧,温情觉得萧庭深应该更像他母亲,萧鹤尧看起来可称不上俊美,长得十分粗犷,国字脸,双目漆黑,看人时炯炯有神富有威势。
萧鹤尧弯着腰,伸手握住萧庭深的臂膀,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萧庭深,高兴地笑道:“你奶奶来信与我说你要来漠北,父亲还不相信,直到刚刚楼沿打马前来找我,父亲才晓得你奶奶没有骗父亲,父亲连忙放下手中庶务,立即赶了回来。
这些日子怎么样?
父亲看你比刚刚离开漠北那会儿好多了,咦,好像还胖了些?”
“是吗?”没人知道再世为人再见父亲的萧庭深心里有多高兴,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目中有水润的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他只抬着头,认真地看着父亲。
“是啊!哈哈——不信你问秦山。”萧鹤尧说着就往后叫了一声,“秦山——”
被叫秦山的男子是萧鹤尧的随从。
秦山阔步走到萧鹤尧的身旁,见礼道:“世子,好久不见,的确是胖了一些。”
萧庭深也很久未见到秦山了,唇角扬起笑容,点头唤道:“秦叔叔,多日未见,您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年轻力盛。”
秦山笑起来,“欸——老了,你看这不又过年了,秦叔叔又老了一岁了。”
温情站在一旁听他们闲聊,实在没忍住,插了句话道:“世子,郡公与各位快马加鞭赶来,路途辛苦,不若移步前厅,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说?”
温情这话一出,也终于叫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特别是萧鹤尧。
萧庭深在信中提及娶妻之事,他是完全不相信的,若孩子娶亲,老太君总归是要写信告知的,可老太君那儿并没有风声,只是之前在信中提及说要为深儿提亲沈家。
现下这一大活人站在面前,萧鹤尧直接皱起了眉心,审视的目光在温情身上扫了起来。
温情觉得自己光明磊落,没什么好怕的,可对上萧鹤尧的眼神,她心尖还是莫名一颤,这大概就是常年待在高位时才有的目光吧。
萧庭深伸手轻轻虚握住温情的手,说道:“父亲,忘了与你介绍,这是温情,是儿娶的新妇。”
转而视线看向温情,又道:“情情,你需称呼父亲一声公爹。”
温情右眉极快地抖动了一下。
他妈的,儿媳茶都没敬呢,这就叫上了?
啧。
温情眼角余光处恰巧瞥见目光灼灼地朝着这儿张望的沮渠,视线又对上萧庭深的,总有种感觉萧庭深就是故意的,苦于她没有证据。
就在温情为难之际,却听萧鹤尧先开了口,“深儿,你与……的婚事,我怎未听你奶奶提及……”
秦山见萧鹤尧在这儿就要问个究竟,连忙说了句,“郡公,这儿风大,你吃得消,深儿也不一定吃得消,咱们进了前厅好好聊聊。我想,您与世子这么久未见,定是有不少话要聊。”
萧鹤尧一听,又瞥了眼温情,与他们相握的手,“好。”
温情和萧庭深稍稍让开,让长辈先行。
那句‘公爹’至少现在未叫出口,温情看着萧鹤尧的背影,默默呼出一口浊气。
萧庭深微抿了下薄唇,眼尾扫了眼那个异族,浑身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叫他莫名不舒服。
而身旁的温情朝着沮渠摆了摆手,那厮十分听温情的话,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去了。
萧庭深见状,心里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隽冷的侧颜倏地暗沉下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叫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
这个女人,见他的时候总是镶着一层皮,他连一个异族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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