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究是聊不下去了,还好岑夏来报,高杏枝带着新衣过来找温情。
她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水润的眸光看了眼萧庭深,“萧庭深…我……我先去忙了。”
“情情,”萧庭深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他想说些什么,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起。他从小跟着父亲征战杀场,心中每一个计谋每一个决策都是果敢坚定,自信昂扬,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心中没底,毫无安全感。
他厌恶透了这种感觉,浑身浓郁着深深的挫败感。
“……没什么,你去吧。”
萧庭深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房间里的氛围被萧庭深搅得莫名沉重。
温情:“……”
温情看了眼他透出来的那种失落感,心尖莫名一颤,话就出了口,“我只是去看看新衣,又不是去干什么?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啊,我说的和离也是因为怕你不喜欢我做这些事,但是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会改变,和离是假设。
反正,你要是不反对我现在做的事,我们还是好好的。”
“没有假设。”
“……啊?”
“没有和离的假设,我认定了你。”
温情倏地对上萧庭深认真又灼热的目光,烫得她的心跳倏地漏跳了一拍,话也说得不利索了,“我……我知道了,我出门了。”
语毕,便逃也似的跑了,仿佛慢一拍身后便有洪水猛兽要将她吞噬。
就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是稀薄的,再待下去她自己要窒息了。
…
萧庭深幽邃的双眸看着她氤氲在光线下纤细的身影,眉峰微微一凝,随即唇角勾起一抹腹黑的笑意。
和温情相处这么久以来,他对她的性情有了一定的了解。
外表清丽漂亮实则内心坚定勇敢,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便会想方设法做到,心中有丘壑,可面对感情时又是这般羞涩可爱,稍稍逗一逗特别容易心软。
这样的女子,深深牵绊着他的心。
就算是使出一点他从前嗤之以鼻的扮弱伎俩,他也甘之如饴。
在小妻子面前,他那些高大威猛的形象都是摆设。
…
…
温情一走,萧庭深便叫辛岳去传马将军和俞诚安。
这段时间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双腿之上,马将军回来也没问一问事情进展如何,距离萧庭贺腿被废又过去一月,要说恢复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陈年旧案查起来的确费些时间,但二伯也该有所进展。
马将军收到传唤时正与俞诚安说话,不过是短短两月不见,再见时堂堂俞领军哪还有一点带兵的模样,裤管被撩至小腿处,赤脚站在水田里,脚趾扣着泥巴,弯着腰与农户无异,正忙着补秧,弄得马将军刚开始还以为认错了人。
两人攀谈之中俞诚安满嘴的怎么种水稻,这稻子才长得饱满,这粮食产量才能提高。
马将军听得目瞪口呆,当真觉得俞诚安由内而外的变了。
怎么就变得这么不思进取了呢?
他的兵呢?
咋的就不练了?
他严重怀疑这坞堡的安危还能交给俞诚安么?
世子召唤正巧,他得好生将此事说道说道。
多好一领军啊,直接被六姑娘给搞成了种田大户了,这怎么了得?!
…
俞诚安可不晓得马将军丰富的心理,他满手满脚都是泥巴,浑身一股臭汗味,就这般去见世子怎么行?
朝着辛岳说道:“欸,辛岳,你与世子说上一声,我回去换身衣裳了就来。”
马将军神情变了又变,鹰一样的双眸死死地锁着俞诚安,这世子传唤定是有要事,他倒好,还回去换衣裳…
果真是变了。
俞诚安说完,又转眸看了眼神情莫辩的马将军,“马将军,等我下,我很快。”
不等马将军回话,俞诚安收拾了下便出了水田。
马将军……
他什么时候说要等他了?
…
半柱香的功夫,俞诚安换了身干净衣裳与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马将军齐齐去了前厅。
萧庭深半靠在轮椅中,手中握着半卷竹简,见两人过来,便将竹简放置在一旁。
两人齐齐行了礼。
萧庭深点头示意了眼,叫两位坐下说话,随即开门见山道:“马将军,说说北凉城如今局势如何。”
马将军当即愣住了,自世子腿伤以来,就再未提起过政事,如今再次说起,世子这是……
萧庭深幽深的双眸对上马将军脸上的惊异,唇角似有似有的勾起一抹笑意,仿佛是在告诉他,没错,就是他想的那般。
马将军压抑着心尖的激动,连忙回话:“北凉城皇室内部局势紧张。皇帝虽正值壮年,可近日旧疾常犯,年后,以医治不当为由处死了一批太医,人在病中,生性更是多疑暴躁,不论后宫嫔妃还是当朝官员以及各部诸侯,人人自危。底下皇子拉帮结派现象严重,特别是最有希望的佑王与六皇子,想方设法笼络朝中大臣。”
“皇帝有旧疾?”
前世今生,萧庭深从未听说过此事。
“是,打探的消息说是腹部常常疼痛难忍,这病来势汹汹,皇帝无法进食,身体明显消瘦,然而这腹部竟如妇女一般涨大,速度迅猛,凡是诊断过的太医纷纷摇头,怕是不好,却无人敢提,只用参汤吊着。皇帝大病,朝中事宜暂且交由新封的佑王暂代,也就是曾经的三皇子。佑王一度风光无限,怕是就等皇帝咽下那口气。”
世子腿疾后便不管朝中大事,不过马将军自有消息来源的渠道。
前厅里陷入安静。
萧庭深不说话,马将军与俞诚安却感觉到了丝丝冷意,想起当初李勤佑在世子前往永安侯府提亲后,再次上门提亲的事,不觉多看了几眼世子。
隔了一会儿,萧庭深分析道:“李勤佑与皇帝实在相似,手段残忍,性情多疑,若是皇帝一命呜呼,他上位,怕是远在这儿的父亲日子也不会好过。”
马将军眼眸微动,瞬间明白其中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