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琴。”温情坐于赤色高马之上,一身便利贴身男装,墨色长发扎成了马尾,在微风里扬起飒气的弧度,白皙娇嫩的肌肤微红,唇角扬起灵动的笑容,朝着好友唤道。
“温情。”顾淑琴正探着脑袋朝外张望,听到温情唤她,黑亮的双眸与她的视线对上,再看一眼她那英姿飒爽的身姿,眸中掠过一闪而逝的惊艳。
温情自高马之上跳下来,快步朝着牛车走去。
顾淑琴也自牛车之上走了下来。
两人再次相见,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淑琴,我在前边带路,你在身后跟着我。”温情说道。
“欸,别,温情,我这一路坐牛车都坐累了,咱们走着进去吧。”顾淑琴提议道,主要是她前来之时遇上一些农户,见他们有说有笑的甚觉有意思。她从北凉一路来到潘禾,还没见着过此等景象。
“行。”温情爽朗答应,朝着旁边的亲卫示意了一眼。
亲卫连忙过来牵马,引着顾姑娘的车驾前往安置妥当。
温情与顾淑琴并排进了坞堡,昨日在饮水宴上说话不方便,如今只剩下她们,那便是有聊不完的天要说了。
顾淑琴道:“我今日故意起了个早来,倒是没想到一路上碰上好几家人家,都是往坞堡方向赶的,该不会是……”
温情轻轻一笑,点头应声:“对,都是过来买成衣的。”
顾淑琴眼波微动,想到昨日温情与自己说的那个忙,连忙又问:“那苏薇可有过来定制头饰?”
温情刚刚只看到一众奴仆,至于有没有苏薇的奴仆她还真不晓得,“且等绣坊的高匠头晚些时候过来禀报,我问问。不过此事也不必急,她再晚些来怕是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啊?
温情对上顾淑琴略带疑惑的眼神,神神秘秘道:“晚点告诉你。”
顾淑琴嗔了她一眼,“还吊人胃口了。”
温情坏坏地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在田埂的小道上,一眼望去,一望无垠的是一片绿荫葱葱,时而见农户们在田地里躬身忙碌。
见着她们走过时,有人朝着温情热情地打招呼,“夫人,早。”
温情便点头回应了句,“早。”
离得远一些的,便摆手与农户们打个招呼。
那些农户们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温情由衷的尊敬和感激,没一个惧怕温情的,倒像是相处已久的朋友。
顾淑琴从来到坞堡后见到的景象便是如此,她自北凉一路过来,沿途遇到的流民数不胜数,这坞堡距离边境又非常近,照理来说这儿的流民怕是更多,然而情况却是恰恰相反,坞堡呈现的状态倒像是世外桃源,良田千亩,远处的农舍青烟袅袅,农户脸上各个挂着小脸,身上的衣服虽有补丁,却是干干净净的。
“淑琴,都忘了问你,你是何时到的潘禾?”
温情问话打断了顾淑琴的思绪,顾淑琴的双目自田地里收回,“我是三月自北凉出发,这途中就走了一月有余,到潘禾后也才呆了一月未满,父亲的意思是对外称病,顺道为我安排一门亲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温情心口微微一滞。
听顾淑琴的语气,明显对成亲一事有所排斥和迷茫。
这个封建的世道,女子终要成婚,就像她当初一样,为了改变嫁入皇家的命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病弱世子身上,远离北凉,来到漠北,这一路虽艰辛却是朝着她预想的路子走的。
温情知道顾淑琴是个有主见的女子,便问了句,“淑琴,心中可有想法?”
顾淑琴微微叹息一声,“现下倒是有一家,昌松沈家,沈清凌,其父亲乃是从一品散公沈祥的第二子,沈家早些年风光无限,不过近几年懂得皇帝心思在武,收敛锋芒,只谋求了散公的职位。父亲的意思是,朝野动荡,不若嫁入这等人家,求个安然度日。他已着人私下打听,这沈清凌自小饱读诗书,颇有才气,且性格内敛,欸,温情,你可知这沈清凌还有个嫡姐姐,叫……”
“……”温情眼眸微动,脑中倏地冒出一人。
“沈清丽。可否记得去年咱们还去参加过她举办的饮水宴?”
“……”温情状若恍然大悟,没错,就是此人。
“这沈清丽仗着读了点书,就爱组个诗局,茶局,在北凉颇有名声,北凉城内只知有这沈清丽,却不知这沈清凌,从中也可看出这沈清凌是有多低调。”
“低调是好事,如今乱世,懂得卧薪尝胆未尝不是好事。”
顾淑琴赞同地点头说道:“是,只不过这沈清丽怕是个不好相与的,有这么个姑子在,也是叫人头疼。还好我现下在潘禾有养病这一托词,父亲他正巧可借此时机多多了解那沈清凌,我也乐得还有时间清闲。
倒是你,温情,我看你在这儿活得倒是风生水起。我沿路走来,你这儿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与外边乱世简直是鲜明对比。还记得那日饮水宴一别,后我便派奴仆去永安候府送上拜帖,哪知再见你你已没了呼吸,哪想到,我还能在这儿见到你,现下日子又如此安逸…”
顾淑琴实在难掩心中惊奇,望向温情的双眸里装满了好奇。
她觉得自己也是洒脱之人,特别有母亲开明的思想教导,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比母亲更为豁达的姑娘。
瞧她一身便利男装,瞧瞧这儿农户见着她与她亲切的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定是温情脱不了干系。
莫说顾淑琴没想到,实则她自己也未曾想过。
温情摇头失笑,“哪有你说得那样好?”
“是真的。”
“……”温情看了眼顾淑琴认真的神色,点头道:“好吧,我就不谦虚了,的确是挺好的,你若喜欢,便留下来住上几日,反正潘禾离这儿也不远,我带你在坞堡上四处转转。”
“那可不行,我可不能叨扰你与世子的新婚生活。”
温情噎了噎,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慌忙转移话题问道:“……淑琴,我小娘与弟弟现下如何?”
“你可总算问起你小娘了。”
“他们过得不好?”温情心中一紧,她假死一事瞒过了所有人,从决定离开北凉开始,她心中觉得最对不起的便是事事为她操心的小娘,虽说她小娘总是帮她帮倒忙,但出发点是好的。她假死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娘,但也最放心小娘,小娘能在爹爹那儿得宠胜过夫人,绝对是有些手腕的。
“你小娘在你……死后,重病一场,不过也因为重病,倒是叫永安候更疼爱她了,我刚离开北凉时,听底下人说是多年未再有孕的肚子竟然怀了,这倒是叫你小娘心中开朗起来,说是肯定是你舍不下她,又回胎了。”
温情听后,沉默了许久,清亮的双眸朝着西面的方向远望,隔了会儿,才点点头,“哦……这般就好。”
顾淑琴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你既已到了漠北,便暂且放宽心吧。”
温情淡淡一笑,“我知道的。”
顾淑琴又道:“你大姐姐与佑王婚事绷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佑王为得到皇位费劲心机,你父兄如今倒也正巧免于这场政权争斗,保持中立倒也是一件好事。”
温情凝眉思索了下,温惜与三皇子婚事黄了这件事老早公爹就跟自己说了,如今看来这事也不完全是祸事,倒也好保住温启晓的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