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向来漠然的眼眸映了桃花色泽,冷戾之气减弱,倒有几分旖旎。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她一袭樱桃红长裙,绝艳到桃花都尽数黯淡,当下,她正手持一个轻而圆的飞盘,投掷向天际。
她身畔的小狗如离弦之箭奔去,每次都能准确的接到飞盘,叼着撒欢奔跑向她。
她每次扔飞盘时,都会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
可她却不以为意,腰身劲瘦昳丽,姿态却飒然舒展,不似闺阁女儿。
涂曜戎马征战,望见这等爽朗绝色公主,颇觉眼前一亮。
簌簌花瓣飘落,楚稚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转头一怔。
“殿下?”
楚稚挑眉,这个时候,男主不是应该正和心腹密谋物色英才吗,怎么鬼鬼祟祟在自己身后?
他到底……来多久了?
楚稚一秒找回作精的人设:“不会吧不会吧,殿下来诗会不说和文人墨客谈论诗画,竟跟在本公主身后??莫不是在暗中关心?”
“有来有往。”涂曜的声音低沉醇厚:“公主不也很关心本王吗?”
楚稚:“???”
看着眼前美人茫然的模样,涂曜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若是本王不现身这诗会,还不晓得公主如此关怀本王的……身子……”
到最后,涂曜几乎一字一顿。
楚稚刷地红了耳尖——
看来涂曜还是在影射送药补虚之事,一想起方才的尴尬,他简直不敢直视涂曜了!
“没……殿下误会了……”楚稚移开视线,轻咳解释道:“两人相处,那个倒也是其次,我不是很关心……”
“不是很关心。”涂曜声音低沉,如轻笑一般轻抚过耳畔:“所以给本王送来了五六车补品?”
楚稚:“……”
“公主方才说不关心这个,那你在意何事?”涂曜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愿闻其详。”
楚稚一挑眉,倒很是意外。
男主在原书里就是个孤寡,因为原主的缘故,怨男憎女,眼里只有事业!
今日竟然主动来问询?
问了也白问啊,原书里男主也不会走感情线的……
涂曜见楚宝华傲然不理会,也丝毫不见恼意,反而饶有兴致的瞥了一眼阿旺:“公主在训练这狗?”
楚稚意外挑眉。
如今他对原书里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就是男主冰冷漠然的下令阉了原主和剥了原主的狗。
如今望着涂曜和善的眼神……他都头皮发麻!
“谈不上训练,就是看日头好,和它玩玩。”
“玩玩?”涂曜眯眸,似是在琢磨这两个字:“本王也曾训马,只为让他们在战场上更敏锐,公主屡次掷盘于空中,只是在……自娱?”
楚稚拿出咸鱼本色:“……所以你才是战神啊,像本公主这种胸无大志之人,就想虚掷光阴干一些无用之事,本公主开心,阿旺也开心!”
像是在配合她一样,阿旺不住的在摇尾巴。
一人一狗,皆是那么轻快,愉悦。
也只有楚宝华,能将虚掷光阴,干无用之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涂曜沉默。
在以往,他定然嗤之以鼻,可看着眼前人如染春花的明媚衣袂,心底却滋生出不易察觉的微澜……
楚稚看男主沉默,才逐渐回想到——涂曜自出世以来,一直在和旁的皇子疯狂内卷,只为了卷胜之后,让雍国君主看重,让他那冷宫出身的母亲抬起头。
可最后呢,依然是混了个爹不疼娘不爱。
不过……楚稚却没闲心思同情男主,也完全没想过给他送温暖……
——虽然男主丢失了童年的乐趣,可男主收获了整个江山啊!
楚稚拿好飞盘,骄纵点头示意,毫不客气就要离开。
忽然听到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啧,现在这诗会是没人来了么,一介武夫而已,也能混迹其中?”
楚稚闻言回头,认出了宁家少爷。
这话火药味十足,显然是说给涂曜听的。
其实涂曜并不是单纯武夫,相反在幼时经受了良好的宫廷教育。
英朗的眉宇之间更是暗蕴王者之气。
“啊……我不是在说殿下,是在说那边那个武夫出身的书生呢……”宁少爷被涂曜森然气质所摄,干笑两声,走到涂曜不远不近的地方道:“不过殿下怎么会在此处?”
涂曜端坐在轮椅上,似笑非笑:“你是在打探本王的行踪?”
有些人天生就是上位者,即使坐在轮椅之上不良于行,也有让周遭人畏惧的气场。
宁少爷脖颈一缩,却立志作死,鼓起勇气道:“哈哈哈殿下言重了,谁都晓得殿下如今足不出户,俨然如同废人,哪儿还有什么行踪可以打探……”
“废人?”不待涂曜开口,楚稚已经冷冷道:“殿下废没废我不晓得,本公主想要废了你却轻而易举,当着本公主的面羞辱本公主的未婚夫,你是不想活了吗??”
涂曜挑眉,含着几分探究望向楚宝华。
她表面气势汹汹,其实……还是在袒护自己。
那眼尾那殷红小痣,正随着她骄纵言语轻轻颤抖,如
宁少爷啧啧一声:“公主已经开始帮衬秦王了么?真不知道你图什么,他如今……”
风声掠过,寒光骤闪,宁少爷惨叫一声,嗷嗷地捂住嘴。
一截断舌和一片犀牛角的薄玉应声落在桃花铺满的地面上,点点殷红血迹如石榴花般覆盖在桃花之上。
涂曜依然端坐在轮椅之上,面上没有丝毫怒意。
所有人都没看到他是如何捏到了那玉,又是如何凌厉出手的。
涂曜漠然道:“念在你父亲份儿上留你一条命,立刻滚。”
宁少爷捂着嘴说不出话,那些仆人见势不对,早就把他家少爷连背带抱的拖回家了。
楚稚偷偷望向涂曜,轮椅上的男子眉目波澜不惊,周身却凝有杀意。
宁少爷不过是个卒子,所依仗的,还是他背后之人罢了。
楚稚眼眸滑向涂曜腕间,他知道男主贴身配有龙吟短剑,可他宁可废了一块玉,也不肯动用袖剑——
大约是觉得,这种人不值得他拔剑相对罢了。
楚稚望着地上的血迹颤了颤眉眼,深吸口气,匆匆告辞离去。
涂曜饶有兴致地挑眉。
宁国公府的跳梁小丑,他压根没有正要瞧。
可楚宝华如逃窜一般的明丽背影,涂曜却沉沉注视,直到完全消失在天际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