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不知怎地只觉得喉头酸涩,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是口渴,只想压下喉头那酸涩滋味。
当时只顾着担忧惊恐,听到的很多话,都没有好好感受其中的情谊。
可夜里静下来,才惊觉涂曜的一字字,一句句,竟像刻在自己脑海中。
再也挥之不去。
一定是在雍国太久了。
自己即将换下这身女装,去当咸鱼国君,还能吃这几个月楚宝华的红利……
楚稚捶床:“不会吧不会吧,楚稚你不会是有受虐狂吧,放着咸鱼国君不想当,却怀念穿着女装被暴君吓到提心吊胆的日子!?”
快乐的咸鱼退休生活近在眼前,他还多愁善感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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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姝儿望着楚稚眼眸下的淡淡乌青,犹豫道:“公主昨晚没睡好?”
“要回故国,太欢欣激动了。”楚稚淡淡道:“我们这就去驿站吧。”
从雍至楚,要从京郊的含谷关驿站出发,向南行进上千里。
姝儿愣了愣:“不用再给陛下通报一声吗?”
“不必惊动陛下。”楚稚低声道:“过不了几日还会回来,到时陛下去迎亲,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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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谷关驿站外,群山连绵,风声呼啸。
含谷关位于北地,又是雍国京郊,方圆十里皆是起伏山川,万丈日光穿透云层覆盖其上,愈发显得气象壮阔。
楚稚此番因是回国出嫁,阵仗并不大,只有六驾轻骑马车,和随身侍从亲卫,婢女内侍。
在风云翻涌,山野连绵的京郊,显得无比渺小。
这也正合楚稚心意。
因晋国过几日要来雍访问,涂曜正亲训兵士,自己出发前也未曾通报他,想必涂曜也默认大婚时再见。
楚稚正思索间,滚滚烟尘腾起,陆徽骑马至他车前,在马上拱手道:“公主且暂留步——陛下在前方静候多时了!”
楚稚扬眸朝陆徽所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屏息了一瞬。
晨曦之中,雄浑山石突兀而出,涂曜骑着墨色神驹傲然踏于其上,山风吹动,他朱红色风氅猎猎作响。身后铁骑一字横开,再远处似乎还有十几车的粮食辎重。
之前在雍时,涂曜装残隐晦,总还有所收敛,如今夺位称帝执掌雍国,身着甲胄端坐马上,真如新出鞘的刀刃般凛冽曜目。
俨然是少年天子的威风张扬。
也许是风太大,涂曜闯进眼眸的一瞬间,楚稚眼圈登时涩涩的。
如果自己只看到他这一幕就好了。
但自己偏偏知晓他盔甲下是怕痒的温热皮肉,知晓他发丝甚软,摸上去很是乖巧,知晓他虽看起来凶巴巴,对心爱的女子却无比温顺……此刻他笑意盈盈前来送别的模样,和注视心上人的少年并未有所不同。
正在楚稚百转千回时,涂曜已缓缓驱马靠近,他盯着自己几日未见的小心肝瞅了半晌,低声道:“眼圈怎么红了?”
楚稚看着近在眼前的涂曜,侧头支吾道:“风太大,睁不开眼睛……”
“傻不傻?”涂曜叹息一声,走上前紧紧拥住眼前人:“三日之后,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到时,朕还会在等公主。”
“到那时,朕和公主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分开了。”
望着涂曜的模样,楚稚想了想还是沉吟道:“宝华知陛下志在天下,但收复疆土,也许不必去靠战争杀伐,而是人心收复。”
楚稚没什么圣父情节,但在这个世界呆了几个月,倒渐渐也觉出身边人各有可爱,他记得涂曜身为男主,南征北战大肆,虽说统一,但过程未免凶残。
此去之后,山高水长,再见涂曜时,他便是以异国国君的身份。
这是他以楚宝华,以未婚妻的身份,说出这番话的最后时机。
涂曜颇感意外的挑挑眉。
这些话,那些儒生也劝过他,但他向来不会放在心上,有时甚至会怒而处置。
但这次他的公主竟然也说出了这番话。
“得人心,养士气。所言的确不错,”涂曜眼中有锋芒掠过:“但是你说的法子,要用多少年!?”
“江山代有才人出,国运如同战机,常常转瞬即逝,若干年后,天命又是否在雍?是否在你我手中?”
楚稚静默了一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涂曜扬起唇角。
他倒丝毫不反感和自家媳妇儿聊这些。
他知道自己的公主表面看起来骄纵跋扈,其实是个菩萨一般的软心肠。
长得就和仙女儿一样,心肠软些又有什么错呢?
涂曜贪婪地凝望着楚稚精致莹润的侧颜:“宝华,朕要在我们盛年之时,看到山河归一。那时,百姓可以不再受各国限制,自由来去,你若想回家看你那病秧子哥哥,朕便亲自一路护送你。”
风声猎猎,涂曜灼灼望向楚稚:“你若真想海清河晏,便给朕生个儿子吧。”
楚稚身子一僵:“……”
“朕要亲自教养他。”涂曜眸光是毫不遮掩的锋锐野心:“朕要让他——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