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曜心里酸酸涩涩。
宫闱外, 水波映着天际的星子,那些百姓仍然迟迟不愿退去,发出阵阵欢呼声, 隔着湖还能依稀听到。
也不知若百姓知晓, 他们传唱的故事主角竟然是二国君主,又会作何想法?
涂曜唇角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意。
为今之计, 还是要尽快收复天下。
那时不论有任何流言,诋毁, 手中的权力都将是最好的盾牌,可以保护楚稚, 保护小枸和小暑不受冲击。
烛火微摇中,涂曜不由得望向身边人。
总有一日,他要和他并肩俯瞰天下!
宴会中说着说着, 便由儿女情长说到了金戈铁马。
毕竟大战在即,在座的又都是武人,没多时, 气氛便热烈了起来。
雍国那些人向来口无遮拦,即使在楚国的地盘上,也趁着酒疯说到:“陛下定然能一统天下, 开创一代盛世,公主再给陛下生一个小太子,嘿嘿嘿……”
楚稚神色平静, 眉心却微微一皱。
这些人的语气好生无礼。
一统天下,言外之意自然要灭楚。
虽说楚国国君称病未至,但她毕竟是楚国公主, 是楚王的嫡亲妹妹。
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多少是有几分失礼的。
“陛下, 你们聊国事我就不便打扰了。”楚稚依然噙着温润的笑意:“本公主先退下。”
虽是贺喜的宴会,但女子也极少从头陪到尾的,此时离席也算不上失礼。
说罢楚稚轻轻行礼,便头也不回转身朝殿外走去。
月色朦胧,烛火通明,楚稚背脊挺直脚步平稳,那石榴红的身影眨眼之间,已渐渐消失在满座衣冠之中。
像是要把这个世间都抛在身后。
涂曜心口猛地一跳,不受控制的站起身。
阿稚……
他亲眼看着阿稚离开他了,没有回头。
心底忽然升起强烈的预感——他的阿稚要被他弄丢了。
涂曜望着那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被心底渐渐滋生的恐慌淹没,他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身影,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丝竹锣鼓声喧闹,似乎还有臣子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涂曜只觉得聒噪。
他推开眼前的拦路人,脚步不停,没有任何犹豫地跟随楚稚走出了大殿。
在场众人都一脸震惊,陆徽小武一左一右蹦出来劝酒,才含糊过去。
栈道上,夜风拂面,楚稚缓缓抬眸,发丝划过脸庞。
浓墨的天空上点缀万千星斗,隔岸的灯火晕染,宛如一场梦境。
的确,是一场梦境吧。
楚稚唇角漾起清浅的笑意。
沉沦再深,总有梦醒之日。
涂曜快走几步出来,从灯烛下匆忙走过,一眼看到栈道上立着的楚稚。
远远望去,氤氲的水雾笼罩在他身上,宛在水中央。
涂曜心中一紧,忙喃喃追过去:“阿稚……”
不知为何,他此刻只想紧紧抓住那衣摆,再也不松开。
那身影那么纤细,在他的江山里只是一瞥淡薄的影子,却不知何时烙了他的心里,成了他再也不能放手的。
可那身影却毫不拖泥带水的往前走着,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涂曜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楚稚……”
烟火在湛蓝天空盛开,璀璨夺目,转瞬之间,那炙热的火焰却落于地面,只余一地灰烬。
前方的身影蓦然回头。
烟火的光芒映在楚稚脸庞上如梦似幻,他缓缓勾
唇,笑意却疏离:“陛下叫错了吧?”
“朕没叫错。”涂曜心口被酸涩堵得严严实实,几步走过去拉住楚稚的手:“从始至终,只有楚稚一人,和朕定亲的是你,和朕定情的也是你。”
楚稚微露诧异:“陛下喝醉了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朕没醉。”涂曜深深吸了口气:“阿稚,朕方才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朕就是想告诉你,不管是昔日的宝华,还是如今的阿稚,在朕心里都是你,朕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你一个,每个你,朕都不能抹去……”
夜色昏暗,看不清楚稚的表情,他似乎顿了顿:“如今陛下说这些又是何意?”
涂曜顿了顿,声音发涩:“朕今晚冒失了,朕只想着快速平息此事,却没想到这样的不妥……”
涂曜握住楚稚的手腕,眼眸泛红:“宝华存在于我们的过去,但之后的日子,和朕一起走的,是阿稚,朕……朕没想清楚,你不要和朕计较……好吗?”
楚稚微微一笑。
涂曜当然是不会认错的,这么含糊其辞的打个道歉的擦边球,已经是难为他了吧。
楚稚轻声道:“孤不觉得陛下哪里做错了。”
在涂曜惊疑不定的眼眸里,楚稚心如止水的开口道:“陛下和宝华一起出面,的确能让这么久以来的种种谣言平息,天下对雍楚联盟也更为信赖,当然有助于您对郑作战,至于宝华,过些时日,等一切都安稳了,随便来一个病逝的理由,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
“住口!”洒在胸口的酒如同燎原一样烧得胸膛灼灼作痛,涂曜唇线紧抿:“今日之事,是朕唐突失策,你又何必用这种话来伤朕?”
楚稚在月光下抬眸,定定望向涂曜。
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