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即使涂曜明示暗示了好几次想要留下,楚稚仍没有松口的意思。
万般无奈,涂曜只好退一步保持体面, 压着不甘笑吟吟道:“朕也是明事理的人,你若是不愿, 朕又怎会迫你?”
看着楚稚一脸警惕, 连紧缩的肩头都是防备的姿势, 涂曜心里不由得满是酸楚。
从前楚稚用尽全力那么想接近自己,如今却避之不及……
心里酸酸涩涩,面上还要笑着装作不在意,等到楚稚的身影进了屋子,涂曜心中才垮下强撑的笑意。
涂曜离去后, 楚稚后窗旁的草地在夜风下微微拂动。
姜泠半蹲着身子, 露出一双冰冷到毫无温度的眼眸。
今夜, 涂曜为了表白心意,和楚稚花前月下,特意摒退了所有的侍卫。
也正因如此,才得以让他沿着只有当地村民才熟知的小路,从背后绕到了楚稚所在的窗。
从太阳落山后, 他便一直蹲守在此处, 寻觅良机。
却未曾想, 向来果断的涂曜却变了性子,先是在屋门前徘徊许久, 好不容易等到楚稚,又欲言又止, 几句话反反复复啰啰嗦嗦, 他蹲得人都麻了。
人麻了还不算, 还要被迫看二人纠缠。
姜泠恨得全身发颤,他万万没想到,涂曜竟然真的喜欢上了男人,还情深到如此地步……
千般计谋算尽,他倒促成了楚稚的好姻缘?!
早知涂曜只要上了床就对男子动心,当夜他还不如给自己下药,把自己送出去呢!
姜泠又恨又悔,事已至此,却覆水难收。
借着月光,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松油。
今夜微风徐来,扑面甚是惬意,但这风若是助燃后的松油上,却能瞬间吞噬周遭的一切。
姜泠唇角边溢出一抹冷笑。
若涂曜得知是自己屏退了侍卫,才让自己有可乘之机,想必定然会自责到崩溃吧。
姜泠将松油均匀洒在楚稚后窗的草垛之上,擦了火折子,望着那火苗在风中迅速吞噬了周遭的草垛,且有熊熊燃烧之意,他才狞笑着准备离开。
既然他这一辈子已然如此,没有半分还击之力,那就不如鱼死网破,让大家一同来个玉石俱焚。
楚稚关上门窗,平躺在床板上,微微闭上双眸。
即使不愿承认,仍没办法否认的是,涂曜那些话久久徘徊在自己耳畔,挥之不去。
涂曜心中有他。
他们已经有了小枸小暑,已是一家人……
楚稚之前幻想过涂曜和孩子们和睦相处的画面,一时之间,便又忍不住的去思索……
离去的期限是确定的吗……
自己可不可以尝试和系统商量留下来……
留下来,给涂曜,给自己,也给小枸小暑一个机会……
几个念头猛然划过楚稚脑海,让他悚然一惊。
自己怎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楚稚捶了一下脑袋,苦笑摇头。
但凡涂曜展露深情,自己就又没出息的想要回头了吗……
他赌不起。
若为了涂曜留下,但凡涂曜之后对自己有所慢怠,他自问做不到释怀。
对自己不公,对涂曜……也不公平吧。
而且他也知晓涂曜的性子,就算他此刻真情流露,愿为自己下厨,为自己做屏风,种红豆……
可这都是一时之情动,在今后无数的细碎日常之中,涂曜的性子说一不二,自己又岂能不难过伤怀?留下来,楚国又将何去何从,自己身为楚国国君,难道还真的要下嫁到雍国不成……
再说,他也真的想念从前的
世界了,虽然未有情感维系,但那毕竟是属于自己的,已经熟悉了将近二十年的世界……
他无法做到轻易舍弃……
正浮想联翩,却猛然发觉有大量浓烟从后窗的墙角处翻涌卷入,楚稚大惊,翻身下床,这客栈本就是木屋,极易燃烧,搭建外房的木头正飞速火舌席卷,一时间浓烟滚滚。
楚稚紧张地指尖登时发颤蜷缩,匆忙向窗外喊了几声,只是因了涂曜的事先吩咐,往常都会如柱子般杵在客栈外的侍卫,都不知去了何处。
火光灼烫,映得室内骤然亮起,涂曜方才送的屏风还在房外,被火苗投映在房内。
楚稚绕过浓烟,咬牙去推门,房门岿然不动。
楚稚跑向窗户,窗棂已经烫到不可触碰,楚稚只顿了一瞬,便不管不顾的费力去推。
“涂曜……”楚稚没料想到,最危难之时,自己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涂曜的名字:“涂曜……涂曜……”
他整个人迷失在浓烟迷雾之中,思维渐渐模糊,却一遍一遍喊着那两个字。
是心底最难割舍的,是危难之时最想要见一面的……
无人回应。
正如同以往,楚稚每次在心底无声的呼唤时,涂曜从来都是浑然不觉。
涂曜大步走向相反的方向,英俊唇角紧抿。
月光朦胧,恰如那夜,但人却已非昨日。
涂曜站在月光下,神情疏冷,对始终跟随在身后的陆徽道:“朕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回禀陛下,”陆徽在涂曜身后,边走边禀道:“陛下所料没错,楚王陛下的确在此次离开前有万全的安排,从官员升迁,到两位殿下的衣食住行相陪人员,再到楚国的官职……都有种说不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