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个模样, 记忆中只有初见那次,护卫队对他挥鞭时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云航有个猜测。
他重新坐下,手腕被捏得发痛也不在乎了:“她是不是欺负过你?”
沧月仍旧盯着屏幕, 身上毛孔都炸开。
云航皱眉。
只是看了原著就知道沧月其实是非常能忍耐的人,在受了那么多折磨后还对人类抱有善意, 直到原主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沧月不是不难过,他只是把那些东西埋起来, 想从其他人身上得到那么一点点期待。
妇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让他浑身戒备。
云航心疼, 沧月受的痛苦是他无法感同身受的。
他去拥抱沧月,和他脖颈紧紧相贴, 放柔语气:“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她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而后伸手去揉沧月的耳鳍, 想让他舒服:“跟我说说好不好?”
沧月果然放松下来,转头看他, 瞳孔慢慢变回黑色,嘴角垮下, 面容委屈。
“我没有吓她。”沧月说:“她给我开了门, 还跟我说了话……”
对他笑,温声细语地说话,还问他要不要进屋吃些糕点。
沧月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终于遇到了好人。
然而对方不过是拿他取乐,在看不见的地方打开终端录像,欣赏他从期待变成绝望的模样, 等护卫队来到附近时, 发出可怖惊恐的尖叫。
“他袭击了我!”护卫队对妇人的指控深信不疑, 对他用了刑罚。
身上的伤痕一道又一道,他痛到嘶吼,拼命解释,但没有人信。
他被护卫队丢出B区,差点死在遗弃城。
云航面容严肃,心脏紧得发疼,要不是被沧月拉住,他能立马冲下楼。
妈的。
沧月牵住他:“你不要去见她。”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女人,他不希望云航遇到危险。
“好,不去。”云航压抑住体内的怒气,表情却很冷静,语气刻意放柔,否则他怕当场爆发了。
他把脖颈主动露出来:“给你咬。”
云航思绪混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想沧月开心一点。
他的动作果然让沧月的情绪好了些,沧月露出尖牙,却没有第一时间噬咬,而是提醒:“会痛的。”
“没有关系。”云航闭上眼睛,嘟囔:“反正你会给我治疗……”
被咬了这么多次,身体早已习惯,沧月自己也摸索出了经验,知道怎样的力道不会让云航难受。
皮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接下来是熟悉的湿软,云航耳尖泛红,燥意从脚底升起,他忍不住贴得更紧了些。
后面变成他被沧月搂在怀里,对方为他治疗完后却不肯离开,仍在那一块流连。
牙齿偶尔啃咬,皮肤传来一阵痒意,云航缩了下肩膀,却没有拒绝。
两人分开时,云航觉得后颈的皮肤肯定全红了。
沧月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才发现云航手腕被他捏的不成样,白皙的皮肤红中带紫,像是受了虐待。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气,沧月十分懊恼。
云航揉了揉手腕,想让他安心:“不是很痛,擦点药就好了。”
沧月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云航感觉到一阵凉意渗透皮肤传进身体,手腕的疼痛立马散去,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云航微微瞪大眼睛。
脖颈每次被咬,沧月都会耐心地为他舔舐许久,他以为只能这样治疗,没想到……
“你占我便宜!”他控诉,语气带点委屈:“怎么这样啊?”
然而哄人的情绪还没有转换过来,更像是撒娇。
沧月无比兴奋,耳鳍抖动,耳翼像蝴蝶的翅膀扇了一下。
他凑过来,想去亲吻云航的手腕,但后者不让。
鲛人便露出委屈的表情。
可惜云航现在不吃他这套了。
卧室门再次被敲响,佣人道:“要下去见客吗?”
云航刚恢复的好心情霎时被破坏掉,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去打开门,佣人看见他的神情被吓了一跳,小声道:“客人已经进来等候多时了。”
“不见。”云航说:“让她滚,下次再上门直接拿扫把赶出去。”
佣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没有但是。”云航打断他的话,语气跟着不好起来:“转告她,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这里不欢迎她。”
主人家的话佣人不敢不听,忐忑离开。
楼下。
安德夫人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花茶已经失去了温度,然而这位新邻居还是没有下来见她。
她不禁有些不满。
一开始知道旁边来了新邻居并没有太在意,还是管家替她打听到对方的来头。
“云家的小少爷”,这个身份就很值得结交了。
对方久久不见客,对待客人的态度如此傲慢无礼,换作其他人,安德夫人早就走了。
佣人从楼上下来,安德夫人换掉不耐的表情,优雅微笑。
她往后看了一眼,却没见到影子。
佣人也有些尴尬,僵硬复述云航的话语:“小少爷不愿意见你,并让我转告你,自己做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她顿了下,硬着头皮继续道:“这里不欢迎你。”
安德夫人差点捏碎食指上的宝石戒指,面上仍是和善的神色:“这是为什么?我并不记得我们家和云家有过节。”
佣人其实能猜到一二,或许和那个鲛人有关。
但她还没有那个胆子去议论主人家,只能装傻:“这个我不知道呢。”
安德夫人在这里干坐了大半天,茶水从热喝到凉,却碰了一鼻子灰,佣人的态度也躲躲闪闪,那份优雅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我想见小少爷一面。”
佣人十分为难:“抱歉,这个确实不能……”
然而安德夫人并不想再听她说下去,绕过佣人直往楼上走。
如果云家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她,那她也没要给三分颜面。
这个小少爷她知道一些,年纪不大游手好闲,除了脾气大没什么本事,对付起来并不难。
“夫人!”佣人吓了一跳,伸手去拦却被狠狠推开,背脊撞到墙壁上发出“咚”的声响。
云航听到楼下的动静,起身去查看,刚到楼梯口就看见妇人脸色发黑地冲上来。
两人差点撞上,沧月跟在后面眼疾手快将他拉回来。
云航站稳后,神情严肃,质问:“这是在干什么?我并没有邀请你来我家做客,这里不欢迎你。”
没有想到他这么直白,安德夫人预备的笑容甚至没能来得及扯出来。
“云小少爷,作为邻居,我带着交好的态度上门拜访,但小少爷如此厌恶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您。”安德夫人想上前一步,却被少年身后的鲛人用眼神止住。
那是一双如深海般的眼睛,藏着汹涌的波涛,对她毫不掩饰的戒备。
安德夫人下意识后退,不敢直视那道目光,她将视线移向云航:“请给我一个理由。”
云航微扬下巴,冷哼一声:“不知道夫人是否还记得之前被你赶出B区的鲛人?”
安德夫人疑惑:“我什么时候赶走鲛人……”
话没说完,她忽然闭了嘴。
说起来,确实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
那是几个月前,从遗弃城出来的流浪者,一个肮脏丑陋的鲛人企图进入她的家里,也配?
她给了一点教训,后来那个鲛人被保卫队驱逐出去,再次听到被人谈起,是鲛人已经死在遗弃城的消息。
安德夫人皱眉,不明白云航提起那个流浪者的意义,猜想半天,只能猜测那个鲛人的过去和这位少爷说不定有什么关系。
看不出来这个传闻中风评不好的云家二少,还是个念旧的人。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可真是个误会,我冤枉。”安德夫人神情苦恼,解释:“那个鲛人并非我赶走,是护卫队干的,或许是听到我的尖叫,认为鲛人袭击了我。”
“我当时确实被吓傻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护卫队已经带他走了,我如果知道后来他会死去,一定会拼命阻止。”
安德夫人说完,却没看见云航的脸色有所缓和,反而下颌紧绷,那是一个气极的表现。
她心下一惊,不明所以。
“他没死。”云航一字一句吐出这几个字,冷冷道:“让你失望了,被你捉弄和栽赃后,他在遗弃城活了下来。”
“什么?”安德夫人几乎是下意识道:“不可能,受了那样重的伤怎么会——”
她闭了嘴。
目光缓缓放在了云航身后的鲛人身上。
其实仔细看,这张脸还能看见一些熟悉的影子,比如那双深邃的眼睛,比如耳鳍上留下的疤痕。
安德夫人不可置信,眼珠瞪成一个极限的弧度。
“是你?!”
空气中突然涌上陌生的气息,紧紧将她包裹住,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茧里。
安德夫人拼命喘息,双手不断砸着胸口,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更多新鲜的空气。
胸前戴着的珍珠项链被她扯落,散了一地,五官渐渐扭曲。
砰,她整个人砸在了地上,指甲使劲扣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刺挠声。
她处在在崩溃的临界线,就在安德夫人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股陌生的压迫感突然散去,风从户外吹来,氧气涌入鼻腔中。
安德夫人抬头,瞳孔布满血丝,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优雅不再。
云航面色惊恐不已:“夫人,你怎么了?护卫队,护卫队!保镖!”
哗啦啦,门外顿时冲进来一群人,除开云家的保镖,还有听到求助警报的护卫队。
沧月盯着他们,瞳孔又开始隐隐泛红,呲牙。
屋内海潮气息缓缓升起,护卫队长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顿住上前的脚步,皱眉在屋内巡视。
云航回头看了沧月一眼,后者脸色顿时垮下来,室内重新恢复正常。
那一瞬间的压迫感仿佛是错觉。
护卫队长仍不敢放松警惕,用仪器探测了几次,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才放下心。
看到安德夫人的模样,他同样被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安德夫人来拜访我,但是我今天不想见客,她就闯了进来。”云航目光落在她身上,后怕地退了一步:“然后突然就这样了。”
护卫队长上前将人扶起:“夫人,还好吗?”
然而对方却说不出话,喉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破漏的风箱。
护卫队长脸色顿时严肃下来。
“她可能是生了什么病。”云航脸不红心不跳:“你们快带她去医院看看吧,她的精神状态很奇怪,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