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的眼神可真瘆人,宁缺的眼皮动了动,耳边已经可以听到桑桑在外面擦拭马车的声音。
“宁缺,你起来了?
刚刚马将军已经派人来找了,不过现在公主他们的车队也还在休整,我就没有叫你,床边有粥,你快喝了吧,我们一会也该走了。”
听着桑桑的话,宁缺一扭头,果然在床头柜上看到一碗飘着菜叶的肉粥,上面还有些蛋皮。
料想是要走了许多东西也带不走,所以今天的早饭放的东西就多了些。
“只是这强烈的被投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一定是我的错觉?”宁缺自语。
及到吃完了早饭,宁缺将三把锋利的柴刀背到身后,暗道昨晚睡的早,忘记磨了,不过想来是不妨碍用的。
天空更亮的时候,宁缺站在房子的门口,看着院子里被开辟不久的菜地,上面还种着葱和小白菜。
“宁缺,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桑桑一手牵着马,有些不舍得看着宁缺。
宁缺看着身后有些破旧的木门,又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的土地。
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唐国承平日久,渭城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新人来了,何况还是要搬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呢?
现在又不是天启三年,河北道三郡大旱的时候,全唐国的百姓被撵得到处跑,想来是不会有人再来了。”
宁缺往外走,身上背着三把刀。
桑桑跟在宁缺的身边,背后面用尼蓉绳绑着一把大黑伞,黑伞很大,绑的也很紧,伞的一端隐隐间能够碰到地面。
桑桑拽着宁缺的衣服,眼睛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宁缺,算起来我们住上七八年了吧。”
宁缺走的也很慢,闻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想了想说道:“我们从岷山出来之后就来这儿了,今年你也十三岁了。
若是这样算起来大概也有十年了,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里还很破旧,嗯,现在其实也很破旧。”
毕竟他和桑桑只是两个苦命求活的人,哪来的时间去精修这座房子呢?
推开小院的大门,门与木头相互摩擦的时候,发出一声清亮的吱呀声。
桑桑低头看着,小声道:“前几天就让你去火器营里头拿油,你一直不去,现在好了,人都要走了,门还没抹油。”
宁缺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声道:“好了,我们这样走了,这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来住。
最多,变成我们昨天杀的那只白狼一类的动物的居所。”
桑桑的情绪有些低落的,闻言道:“那也比什么都没有强些,可惜了,我刚种没多久的小葱。”
宁缺有些无语,人都要走了,你还在乎你的葱,倒不如多想想去了长安之后应该怎么办。
及到两人背着行囊赶到城门洞外的时候,不过一两百人的队伍也大略的收拾整齐了,只不过剩了些清理马蹄之类的边角工作。
显然,一行人在等他。
渭城的最高将领马士襄将军站在昨天见到……或者说很久以前见到的那个黑脸侍女的面前陪着笑。
一见到赶过来的桑桑和宁缺,侍女的脸一板就转身走了,显然是受的气还没消。
马将军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看了。
看着那个侍女走远,脸色立刻由晴转阴,看着走过来的宁缺和桑桑,对着宁缺道:“怎么,听说你不是很想去?”
宁缺尴尬的笑了笑:“不想死,自然不想去。”
马士襄听到宁缺的话后脸色变了变,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听到,这是小声看着宁缺道:“你想死了不成?这一行人中可是有公主的!怎么可以说是种大不敬的话?!”
宁缺给桑桑试了个眼色,桑桑立刻会意,牵着马车就到了一边。
宁缺对着车队里面那两辆豪华的马车努了努嘴,小声道:“那车都快被射成塞子了,要说金帐王庭没有派出追兵我是不信的。
新的可汗显然不可能是个傻子,那他是怎么敢的?
这必然是长安里有大人物给他做了什么许诺,承诺他公主杀之无罪,如此才敢放心的追杀。
这种事情牵扯到了长安上层的政治斗争,像我这样边境一个小小的兵卒,在这样的事情中,就像一个小小的臭虫,说死也就死了,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些。”
听完宁缺的话后,将军的脸色也变得有一些难看,这种事情明眼人基本都看得出来,只不过看出来和说出来总归是不同的。
这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裨将能够左右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