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玖问:“你身上有多少钱?”他回答:早上充满了油费还剩下两千五。
刘玖兴致勃勃地说:“我有条妙计,要不咱们就一路开下去吧,碰到路口就扔硬币,正面往左,反面往右,没心情扔就继续直走。”
“那咱不去定南了?”阳总的眼神飘忽不定,闪过一丝不舍,又有一丝释怀。
刘玖假装不知道,旁敲侧击:“去定南干嘛?见谁?”
“见…泼…”阳总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听到了某个角落里贱呗发出的
“短一寸……”“短一寸……”
“他妈的,不见了…”阳总忍气吞声,一口否绝,猛的系上安全带。
“那愣着干嘛,你老人家快走呗。”刘玖看了眼手机里发来的短信,一脚蹬在阳总的背椅上。
油门踩到底,猛的向前出发。
他们再次逃亡。
一天天的,毫无目标。磕磕碰碰大呼小叫,死去活来,忽然寂静,忽然喧嚣,忽而在小镇啃烧饼,忽而在城里泡酒吧看妹妹,艰难地穿越湖南,路过张家界,远赴人间惊鸿宴,刚刚拐回贵州,就开到了梵净山脚下,听听蝴蝶与野花对吟,斜斜插进四川,阳总突发奇想,打算去稻城亚丁走一走。
这一路上看过风光无限的油菜田,倚山而建的村庄,两边都是水泊的窄窄田道,没有一盏路灯,月光打碎树影的土路,很多次碰见写着“此路不通”的木牌。
快到稻城亚丁时车子抛锚,引擎盖里隐约冒黑烟,搞得俩人不敢点火。阳总叹口气,说:“正好没钱了,这车也该寿终正寝,找个汽修厂能卖多少是多少,然后我们买火车票回赣州。”
最后卖了一千多块。拖走前,阳总打开后备厢,只是呆呆地说:“你看。”
“短一寸……短一寸……”刘玖忘不了调侃,嘴里循环播放。
但是阳总并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收拾后备箱里的物件,手里的衣服一会叠的整整齐齐,一会又扔的鸡飞狗跳。
刘玖乍一看,是小祝留下的一堆物件:相册、洗面奶,沐浴露、茶杯、毛毯,甚至还有电动牙刷和用完的牙膏。
“短一寸……”刘玖不依不饶。
“砰”的一声,阳总重重盖上后备厢,说:“拖走吧,老子从此不想看到她。就算相见,如无意外,也是一耳光。”
“短一寸……”
刘玖还是不敢相信,半信半疑地问:“这些都不要了?”
阳总丢给刘玖一张明信片,说:“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还在。小祝很喜欢你写的一段话,抄在明信片上寄给我,说这是她对我的要求。狗屁要求,我没做到,还给你。”
刘玖没好意思直接看,随手塞进口袋里,继续调侃:“短一寸……短一寸……”。
刘玖像是透明般的站在阳总旁边,阳总和拖车师傅讲好价钱,不一会拖车拖着一辆废弃的二手车和满载的记忆,简单的两个字,走了。
刘玖拍拍阳总的肩膀,感慨万千:“我要是像你潇洒就好了。”
望着满车而去的回忆,刘玖还是挺佩服阳总的,如果是自己,会不会能够做到和他一样潇洒离去。
阳总在烟尘飞舞的国道边,呆立了许久。
刘玖想,他是不是故意载着一车回忆,开到能抵达的最远的地方,连同自己最后的希望,然后将它们全部放弃?
刘玖从小发现勇气这种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与生俱来,一个人在经历过某种意义上的生死,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做出超乎常理超出生死的事情,那你说他怕死吗?当然怕,肯定还是怕的要死,只是死之前他多出一份埋藏在心里的借口,他是怕,但不惧,所以他会笑着死。
刘玖觉得现在的阳总就是这样的人,他很害怕他头脑一热,从七八楼潇洒的纵身一跃,嘴里高喊,“泼妇,我爱你。”
一路上,刘玖紧跟其后,一丁点儿都不敢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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