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换洗发水!”
安养真刚迎来宝贝弟弟放学回家, 就被他噼里啪啦一通手语给打懵了。
“为什么?”他关切地追问。他给安问选的洗发水很好啊,是奢牌旗下洗护,又清爽又好用, 留香也久, 很衬安问的气质。
安问憋红了脸,难以启齿。
任延握着他的颈侧, 闻他的发香闻了那么久。
昏暗的室内, 风从窗口平行卷过,任延勾起他的手指,高挺的鼻尖若有似无地蹭到了安问的耳廓:“你好香。”
声音沉沉发着哑, 末了,又添一句, 比刚刚的更低沉:“耳朵好烫。”
安问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忘了做。他可以抽出手,但没抽, 他可以推开他, 但没推,只是笔直地站着, 认命地紧紧闭着眼,在任延的注视下颤抖着睫毛。
心里亦发颤, 一道隐秘的声音软软乖乖:别这样, 我还只有十六岁。
虽然任延最终什么也没对他做,闻够了就松开了, 但安问颈侧的热度却始终不退,直到回了学校、上了晚自习, 也还是灼灼地发着烫。攥着笔, 化学卷上的分子式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安问后知后觉地想,我不为什么不推开他?
什么狗屁的「我还只有十六岁」啊!难道十八岁就可以待在原地等着任延对他做什么吗?
小哑巴平时看着很好说话,发起火来却很较劲,当下就冲进浴室,把架子上的洗发水护发素统统塞进郑伯怀里,表示送给他了,下次任延再想发疯,就对着郑伯发去吧!
又连夜拉着安养真开车出去买新的。都十点半了,哪有超市专柜开着?兜兜转转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在里面做贼似得挨个闻了一圈,把一款艾草味的防脱发洗发水往柜台上嘭的一扔,就它了!
“现在有活动,买三套送一套。”收银员滴了一下扫条形码,看着屏幕对他说。
安问扭头回去就又抱了三套。
安养真开盖闻了一下,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少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差点一跟头撅过去了。“我说……年轻人,还是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安养真欲言又止:“四套,够你用到十八岁的。”
安问的手语斩钉截铁,眉毛拧着唇抿着:“正好!”
第二天是周六,安问答应了卓望道留两个小时陪他切磋数学。两人早就加上好友了,但卓望道非得在三人小群里艾特安问。
不考上清北不改名:「啥时候?」
安问:「都行。」
不考上清北不改名甩过来一地址,「这儿行吗?这儿蛋糕好吃,有阳光玫瑰限定爆浆芝士口味,我特意给你挑的。」
久不冒泡的任延:「?」
不考上清北不改名:「没你事儿,学霸高端局。」
过了一会儿,「不考上清北不改名已被群主 Andrew 踢出群」
卓望道直到跟安问见上面儿了还在悲愤控诉任延:“我有说错吗?我们练的是什么卷子?省数学联赛卷!他能凑热闹吗?他连题干都看不懂!他凭什么踢我?暴君!我忍他很久了!”
“哦,是吗,”一道声音淡淡地问:“你忍我很久了?”
卓望道一个哆嗦,唰地一下扭过头去,跟见鬼了一样惊恐地瞪大了眼:“延延延延哥?”
任延穿着一身oversize 短袖T,黑色工装及膝短裤,AJ经典红黑色复刻球鞋,单肩挂着书包。因为两首插在裤兜的缘故,白色衣摆松松垮垮地堆着,整个人看上去是跟穿校服截然不同的酷。
因为过于帅,走进这家咖啡店时,整个空间都好像被他点亮了。
这是安问心里的声音。
卓望道没这个闲心关注任延今天帅不帅,都看了十几年了,他颤抖着心哆嗦着手,唯一关注的问题是:“你怎么来了?”
“顺路。”
“顺……”
你妈的,安问不知道,卓望道却熟得很,这家店跟他的居住活动范围离了十万八千里远,你咋不顺到云南去呢?
任延微微勾唇:“不欢迎?”
卓望道岂敢。
剩安问不吱声儿,任延又问了一遍,用比刚才低沉温柔的语气,挺哄着的:“真的不欢迎啊?那我不打扰你。”
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走,但脚步尚未挪动,便被安问拉了下胳膊。
不愧是卓望道精挑细选的咖啡厅,人少安静,环境优雅,桌子够宽敞,适合趴着解题。三人在柜台前点餐,卓望道倾情推荐当季限定爆款,“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阳光玫瑰爆浆芝士,里面都是果肉,还有冰沙,一点也不腻。”
安问点点头,卓望道又推荐咖啡,“配这个红茶拿铁,半糖,热的。”
安问又点头。
卓望道安利成功心满意足,一抬头,撞上任延冷冷的视线。
咕咚。卓望道咽了口口水,讨好地问:“延延想吃什么?这个啤酒花拿铁挺独特的……”
任延对他要人命的发嗲无动于衷,随便瞄了眼黑板上的花体字:“白醋拿铁。”
卓望道:“……?”
安问垂着眼,好认真地盯着脚下的花砖。
服务员再三确认:“先生,这款是我们的实验新品,还没有正式推出,而且里面是加了真的白醋柠檬汁,口感是偏酸的……”
任延打断他:“我喜欢。”
下单完成,任延刷卡请了。
卓望道心里甜蜜又烦恼,哎,咋整,任延吃醋都吃到明面儿上了。三个人的友情太拥挤,他要做到雨露均沾,着实有点困难!
安问先一步找到了合适的角落卡座,正垂着头从书包里一本一本抽出作业,卓望道原本想挨着他坐,但任延的脚步一站定,他也条件反射地跟着站定,随即自觉后退一步,像个礼宾一样伸出手:“少爷,您先请。”
任延绷着的嘴角露出些微忍不住的笑意,屈起手指在卓望道脑门上叩了一下:“别瞎贫。”
然后卓望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安问身边坐下了。
安问默声,不动声色地往窗边挪了一挪,与任延拉开差距。任延不为难他,从书包里也捣腾出数学和物理卷子,继而摸索半天,在夹层里逮到了唯一的一支中性笔。
虽然是学渣,但在两个学霸的带动下,他也不敢松懈,安问偷瞄了任延两次,发现这人认真解题的侧颜确实有点蛊。
第三次的时候差点被逮到,安问一个激灵,呲啦一声,笔把草稿纸划破。
心虚地扭头,发现任延果然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他。
卓望道跟安问请教了两道题,接着便把去年省联赛的卷子拿出来,他特意复印了两份,跟安问一起掐表写。刚写了一道题,卓望道发现自取其辱了,安问第二题都写一半了,笔都不带停的。
“不是,你不用……分析分析,打打草稿,代代公式……什么的吗?”
安问:「公式不是很明显吗?」
卓望道:“打扰了。”
一股熟悉的紧张感和挫败感同时击中了他,他脆弱的小身板一紧张就尿频尿急尿不尽,疑似英年早衰。卓望道按下计时的暂停键,“等我,我去放个水洗把脸。”
安问张了张唇,想说“我也去”,但卓望道头也不回地遁了,任延坐在外侧,问:“你也去?”
膝盖侧了侧,似乎要给安问让位置。安问回到刚才端正笔直的坐姿,攥着笔,垂着脸摇了摇头。
任延往他那边坐了一些。安问往窗户那边退,坐到了西晒的阳光中。
任延又挪。
安问退无可退,紧张地比划着:“你、你别过来了。”
任延静了静:“你怕我?”
安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吓到你了?”
安问不说话,但面颊染上不显眼的红,在午后四点的阳光下,看上去像透明的水面上落下了一瓣粉黛。
“真的吓到了?”
安问轻微地点点头,把一支笔攥得死紧,另一手捏着草稿纸一角,都皱了。
“如果是秦穆扬这么问你,你也这幅样子?”
这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安问愣了一下,觉得有被侮辱到,脸上神情变得气势汹汹起来。
任延勾着唇轻笑了笑:“那会怎么样?”
安问表示会扇到他跪下叫爹。
“那你扇我。”
安问不动,任延抓住他左手,带着他轻轻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好了,你已经教训过这个不讲礼貌的流氓了。”
安问如梦初醒般,猛地抽回手,把脸扭向窗外。但他一紧张耳朵和颈侧连着的那片皮肤就会泛红,藏都藏不住。任延装没看到,挨着他,讲话时的吐息轻轻地拂在安问的耳廓,“你换洗发水了?”
安问闭上眼,喉结紧张地颤动,乖顺地任由他把鼻尖凑到他发梢上。
任延很认真地嗅了嗅:“这个也好闻。”
安问:“……………………”
别逼我用螺狮粉洗头。
鼻尖还在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发丝往下,最终在脸侧停下了,任延呼吸里的热气与他嗓音的低沉相得益彰,话却是混蛋:“这里也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