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问睡着了, 并没有听到任延的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即使有任延为他撑着伞,苍白的眼皮和双颊也还是被太阳晒得发红,让人忍不住想触碰。任延如此想, 便也如此做了, 曲着手指, 用指侧和手背反复地蹭着他脸颊的滚烫和滑腻, 指腹拨弄他茸茸的睫毛。
安问的眼皮颤动了一会儿, 似乎要转醒。任延停住动作,等着他起来再扇自己一巴掌, 但安问没醒, 也许是昨晚休息不够, 竟然又沉睡了过去。
任延揉捻住他小小软软的耳垂,揉了一会儿,偏垂过脸, 对他额发吹了口气, 漫不经心地说:“再睡下去亲你了啊。”
安问一无所察,只是皱了下眉心,在任延颈窝里蹭了蹭,靠得更舒服了些。
任延的身体和动作都停顿住,心里告解,光天化日之下,他要做坏事了。会不会遭报应?
他低下脸,嘴唇轻轻地在安问鼻尖停留。他的鼻尖挺翘, 有一个上翘的弧度, 看着乖巧而俏皮。
想到还没正式见面前, 安问教他辨认自己, “鼻侧有一颗小小小小的痣”,任延不由得轻声失笑起来。鼻翼左侧那颗小痣被太阳晒得粉红,只有最亲昵的姿势最亲密的距离才能看见。
安问眼皮又颤,小动物般哼哼,叫他:“任延。”
海浪声那样远,在山顶的旷野中,任延以为自己幻听。
这是安问的声音。
沙沙的,带着一点久未开嗓的沙哑,但很甜,甜得撩人。
明明应该立刻喊醒安问问他为什么梦里可以说话,但任延不能。少年人的热血总是失控,他的身体不由自己的意志做主,而被安问短短的“任延”两个字牵动,以至于他现在没脸见人。
气血翻涌的感觉并不好受,任延紧闭上眼,微妙地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不至于太难堪。他深深地呼吸,喉结咽动,反应过来时,手几乎像有了自主意识,下意识地抚摸着安问的颈侧。
“草。”任延松开手看着掌心,低骂了一句,像在骂一个不受大脑控制的不争气的零部件,“谁让你乱摸的?”
连番的动静,睡得再死的人也该被吵醒了。安问迷迷糊糊地想着“谁乱摸了?”,不合时宜地睁开眼睛——
又刷地闭上了。
救命!他幻觉了?还是他做了什么该死的梦?这种梦是可以大白天做的吗?他有罪,他都没有资格晒太阳了!他怎么能梦到任延……眼皮悄悄地掀开了一道微缝,心里一紧,又赶紧闭上了。确认了,他的确梦到了不该梦到的脏画面!
身体僵硬到了不自然的状态,但任延比他更僵硬,因此一时之间竟然没觉得不对劲。他复又垂眸看向安问,撑在地上的左手五指紧紧蜷着,留下暴露内心煎熬的指印,一息之后,他像是放弃了挣扎,闭着眼深深地呼吸之后,他抚住安问的侧脸,轻轻地亲了上去。
想着的是一触即分,唇却压着安问的唇瓣停留了两秒,直到那股温热和柔软刻入心底。
……不是做梦?
安问紧闭的眼不住颤抖,呼吸也暂停住。
任延的气息、体温,扶住他脸的手,肌肤相触的触感,呼吸里的温度和独属于任延的味道,都鲜明得近在咫尺。
任延……亲他?
任延为什么要亲他?而且还是在有生理反应的情况下。
小时候亲过任延。
因为电视里都是那样演的,虽然保姆阿姨不让他看,一演到亲亲,就捂他眼睛,但安问还是无师自通,从阿姨宽大粗糙的指缝中头看了个一干二净。哼,不要以为四岁的小朋友就是小白痴!
“你让我亲一下。”
“为什么?”
“电视里都是这样的。”“白痴。”
“干嘛骂我白痴?”安问觉得好冤枉。
“那是男的跟女的,你见过男的亲男的吗?”任延用手指戳戳他额头。
“那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倒也不会。”任延磕绊了一下,心想这个小东西思路怎么这么灵活?
“那你让我亲一下。”
“你去亲琪琪去。”
“我知道了,你肯定被别人亲过了。”安问沮丧下来。
“什么?”
“电视里都是一个人只跟一个人亲的,被另一个人亲就会死。你被别人亲过了,所以不能让我亲。”
“……我确实不该跟四岁的人玩。”任延怀疑人生,决定离开小区的这片儿童乐园,最起码,不应该在这个滑滑梯旁。
蓝色的滑滑梯被太阳照得像波浪,六岁的任延应该去玩游戏机,而不是在这里听四岁的安问胡言乱语。
“我没被别人亲过。”任延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糖,亲手剥好糖纸,“张嘴。”很不温柔地塞进安问嘴里。
“唔……干*&?%嘛?”含着糖,讲话含含糊糊的。
任延把眼睛闭上,不耐烦:“怕你没刷牙!”
叭唧。
嘴唇上被印上一个带有糖果香气甜味的亲亲。
任延涨红了脸,猛地推开安问:“谁让你亲我嘴了?”
他只打算勉为其难地让他沾一下侧脸!
安问被他推得后跌一步,啪嗒一屁股墩摔坐在滑梯沙坑里,糖果往嘴里一骨碌,糯糯的牙齿咬到舌尖——
傻呆呆地愣了一秒。
“哇唔——”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那一天,任延从傍晚哄到天黑,还没把人哄好。
回忆随着海风柔荡,明明是摔得可疼的记忆,却在十几年后的这个午后变得带有糖果香气。
安问心想,那时候亲你你不要,还推我,现在又来偷亲我。
哼。
·
回程的路上怪怪的。
安问脚伤不严重,想自己走,任延不让,一路背着他顺着草坡下山,直到要进入陡峭的林间,他才把人放了下来。
他体力好,背着一个一米七六的少年也不觉得吃力,安问两手勾着他的脖子,侧过脸去,鼻尖抵着任延的脖子。
很痒。
“别闹。”任延命令他,偏了偏头想躲开。
安问一边用鼻尖恶作剧地追着他蹭着他,一边在他眼前打着孩子气地手语:“就许你闻我,不许我闻你?”
任延反复深呼吸,试图跟他讲道理:“睡醒一觉你就不怕我变态了?不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吗?”
安问的手语斩钉截铁:“不保持。”
任延站停,“我喜欢男的这件事,不是让你很失望吗?”
“你考不进A班更让我失望。”
任延失笑了一声,托着他的屁股将人往上抬了抬:“抱好,别往下滑。”
安问肩上还背着书包呢,觉得真是沉得要死,问:“怎么书包这么沉啊?”
任延想起来:“一把泡泡枪,一把太阳伞,两罐啤酒……忘了喝了。”
安问嫌沉,任延便把他放下,两人就地席地而坐,决定把啤酒喝光。
“你以前喝过酒么?”任延起开拉环,却没有马上递给他。
安问听着气泡泛起的细小声音,闻着啤酒花的香味,舔了舔嘴巴,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
“到底喝没喝过?”
安问郑重地点头,伸长手去抢:“渴了。”
只是区区一罐啤酒应该没关系吧?没有人酒量会差到这种地步的,只听养真哥哥说思源路上叶家唯一的小少爷酒量差,几乎是沾酒就倒,因此什么宴会都从没人敢给他敬酒。这种一杯倒的人,一条思源路上有一个就够了,他总不能是第二个!
任延看着他捧着啤酒,明明是小心翼翼又生疏的模样,却偏偏要装出老练的样子,仰起头满不在乎地灌了一大口——“噗——咳咳咳!”
呛着了,也难喝到了。
任延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笑着在他额上戳了一下,将啤酒抢回来:“拉倒吧。”
“我可以。”
“干什么?突然的叛逆?”
安问擦擦嘴,若无其事地问:“你喜欢的那个人,也乖到没有喝过啤酒吗?”
任延就着他刚刚喝过的罐口继续喝,唇微张,安问看着他抿住了自己刚刚含过的地方。
又想起唇上的柔软和呼吸里的气息。
如果是完全的接吻,口腔里应该会被任延的气息彻底占据吧。他会把舌头伸进来吗?好喜欢他的味道。
安问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眸色是那么深。
任延喝完了那听,将薄薄的铝罐在手里捏扁,“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安问垂下眼眸:“只是好奇。”
“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好奇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任延双眸盯视着他。
“都好奇。”安问潦草地说。
“我说过,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安问抬起脸,被晒得透明的脸上是一股天真的倔强和不服气:“那为什么不直接喜欢我,要喜欢跟我同一个类型的?”
他是认真地发问,眸色里一本正经,像是一定要找到一个答案。
任延被他问愣,倏尔扬唇笑了起来:“对啊,为什么不直接喜欢你,反而绕远路去喜欢一个跟你同类型的?”
安问推了下他的肩膀:“问你呢,干嘛问我?”
任延不知道为什么笑个不停,被安问推了,身形歪了一下,干脆便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抬眼看他:“你说呢?”
他笑得好混蛋,安问蹙了下鼻子,抿着唇,我怎么知道!
“那要是我直接喜欢你的话,你允许吗?”真哥哥说思源路上叶家唯一的小少爷酒量差,几乎是沾酒就倒,因此什么宴会都从没人敢给他敬酒。这种一杯倒的人,一条思源路上有一个就够了,他总不能是第二个!
任延看着他捧着啤酒,明明是小心翼翼又生疏的模样,却偏偏要装出老练的样子,仰起头满不在乎地灌了一大口——“噗——咳咳咳!”
呛着了,也难喝到了。
任延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笑着在他额上戳了一下,将啤酒抢回来:“拉倒吧。”
“我可以。”
“干什么?突然的叛逆?”
安问擦擦嘴,若无其事地问:“你喜欢的那个人,也乖到没有喝过啤酒吗?”
任延就着他刚刚喝过的罐口继续喝,唇微张,安问看着他抿住了自己刚刚含过的地方。
又想起唇上的柔软和呼吸里的气息。
如果是完全的接吻,口腔里应该会被任延的气息彻底占据吧。他会把舌头伸进来吗?好喜欢他的味道。
安问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眸色是那么深。
任延喝完了那听,将薄薄的铝罐在手里捏扁,“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安问垂下眼眸:“只是好奇。”
“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好奇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任延双眸盯视着他。
“都好奇。”安问潦草地说。
“我说过,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安问抬起脸,被晒得透明的脸上是一股天真的倔强和不服气:“那为什么不直接喜欢我,要喜欢跟我同一个类型的?”
他是认真地发问,眸色里一本正经,像是一定要找到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