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拍一拍啊!!!
“怎么了?干嘛干站着发愣呢?”卓望道转过身来, 拍了拍安问呆滞僵硬的脊背,“我说,要不要打辆车跟他们身后看看?”
安问脸红得能滴血, 如果能出声的话, 他现在应该在骂人。
“卧槽,你紫外线过敏啊?”卓望道愣了一下, 顺着安问的视线看向手机屏幕。
安问嗖的一下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界面, 拉黑和删除好友一起上阵,好消息是, 任延很快被移出了好友列表,坏消息是, 对话框还在……
微信搞什么啊?记得以前拉黑后对话框是会从彼此客户端同时消失的啊!这个功能什么时候取消了?又什么时候出了个拍一拍?!为什么拍一拍不能撤回?!
卓望道早就暗戳戳凑上来偷瞄,噗的一声憋笑:“你可以撤销的啊。”
安问:“?”
“两分钟内,”卓望道好心地帮他看了眼时间:“恭喜你,现在刚好超时。”
安问黑着脸, 冷冷地觑着卓望道幸灾乐祸, 卓望道立刻识时务地给嘴巴上了道拉链:“我闭嘴,我闭嘴。”
网约车已经驶出了天翼高中的校门, 现在是下午四点,这个时间约会很微妙,卓望道探着手一直目送车子驶出视线,多嘴地问:“你说他俩约会干嘛呢?”
十月份的黄昏午后是最舒适的, 连光线都透着浪漫, 也许是去海边逛一逛, 然后顺理成章吃个饭。安问想起早上任延跟崔榕说他今晚也会晚点回来, 看来是早就跟张幻想约好了么?或许吃完饭后还得看个电影逛个街, 所以才会回得晚。
卓望道脑子里塞满了黄色废料,忽然倒吸一口气抽风道:“他俩不会去开房吧!”
安问怔住,像猝不及防遇见了一场海啸,第一反应不是逃命,而是空白。浑身的血液像被抽走,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太阳晒在身上的暖意。真暖和啊。
打着字的手指有些僵硬,安问打打删删,一行字总拼错,总算打完了,面无表情地问卓望道:「你还练卷子吗?还是回家了?」
“练练练!”卓望道点头如捣蒜,生怕安问想回去了,“这样,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先写一张密卷,然后我请你吃晚饭,吃完晚饭我们去电玩城打游戏怎么样?”
安问:「不玩。」
卓望道可怜兮兮:“你怎么就跟任延一块儿玩啊,他都谈女朋友了,以后都没空理我们俩了,还不许我们俩自己玩吗?”
他说得好有道理,每个字都像一枚钉子敲进了安问的心头肉,扎得慌,却又拔不出。
卓望道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见安问点头,握拳“yes!”了一声:“这样这样,晚上我们先吃饭,然后看场脱口秀,之后去电玩城!”
安问没意见,随便他安排。
-
自由搏击是一种刺激、热血、又充满危险的高强度身体对抗,不管是看的人、还是比赛的人,都能在暴力中找到肆意宣泄情绪的窗口。
在拳击比赛越来越职业化、规则化的同时,自由搏击成了豢养城市野兽的新围栏,打着自由搏击的俱乐部和工作室很多,多数是骗骗白领和职业主妇。老严的自由搏击俱乐部手续正规,证件齐全,上头有人——三管齐下,决定了他的俱乐部注定能火。
网约车在俱乐部道边儿停下,霓虹灯招牌还没亮,海报贯穿了二楼,上面是老严俱乐部的金牌教练和明星会员的商业大片,看上去很有气势。
张幻想从车上下来,抬眼看到海报便笑了一声:“老严找你拍广告你怎么不去啊。”
“丢不起人。”
张幻想笑点低,被任延冷淡又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逗笑,支着路灯杆子笑了半天。
从一楼的一道窄门进去,折三折拐上楼梯,到了二楼,就是老严的俱乐部。装修气派,走的现代简约风,看上去很正规。虽然还是白天,但训练场已经十有九满。张幻想在车上时就给老严打了电话,老严这会儿亲自出来迎人:“还以为你今后都不玩了。”他握住任延的手,歪过去跟他撞了撞肩膀。很西海岸的作风,在他这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上显得挺逗。
“确实没时间了,偶尔来散散心。”
“怎么呢?找到更刺激的了?”老严陪着任延往更衣室走。
“收心了。”任延淡漠地说。
老严愣了一下,哈哈笑了两声:“要回去好好上课天天向上了?”
任延“嗯”了一声,神色不像玩笑。
老严第一次见到任延时,就是在擂台上,不过并不是赛场擂台,而是训练场上学员的个人切磋,他在五分钟内干净利落地KO了三个挑战者,大约是觉得无聊懒得比了,便对裁判懒洋洋举了下手,摘下拳套从擂台上翻身而出。
刚满十八岁的任延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同样的桀骜难驯,同样的有一种年轻雄狮捍卫领地的笃定和锐利。老严去后台查了他的身份登记,不死心,在更衣室拦住他,要查身份证。
任延对待无所谓的事情很好说话,两手夹着身份证递给他,一边默声收拾装备,直到听到对方发出邀请:“你刚刚玩得这么不尽兴,不如晚上打打比赛爽一爽?”
那天晚上,任延确实打了个爽,晃眼的灯光和爆开的彩条下,他摘下拳套,垂眼将染血绷带慢条斯理地展开,年轻的脸上面无表情。
观众扔给他的人民币像下了场红雨,他全顺手塞给了开场举牌和中场热舞的模特,后来在学校里撞到张幻想才知道,其中一个就是她。
张幻想当模特也当掮客,帮老严带会员和选手,佣金丰厚,加上又在校啦啦队当队长,一来二去,跟任延熟了一些。不过两人在学校里没什么交集,路上碰到只是点个头。
“你这么久不来,我的女会员都很有意见了。”老严跟他开玩笑,“上次钱姐说一个月给你十五万,让你陪她一个月。”
张幻想又笑,任延扫码打开自己的储物柜,眼眸里波澜不惊:“告诉她,这么穷就别出来混了。”
老严碰了灰,摸了摸鼻子,张幻想捋着自己的长马尾:“任延不行我行啊,跟钱姐说说,性别别卡得这么死嘛,实在不行,我可以穿假的,用起来都一样。”
老严:“……”
任延一肘支在储物柜上,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抱歉,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么?”
刚刚还笑谈的两人都安静了下来,老严在他肩上拍了拍:“那行,那你热身,比赛七点开始,没问题的话我就把公告牌挂出去了。”
门被掩上,比赛选手专享的更衣室陷入安静。任延在长条椅上缓缓坐下,十指插入发间,闭着眼深深地呼吸。
安问在干什么?有没有刷朋友圈?有没有从别人那里得知他今天有比赛?得知他输了比赛,会不会安慰他?
已经五点,他跟卓望道应该已经练完卷子了。
任延抹了抹脸,从背包里翻出手机。他在比赛状态下都会设置免打扰,未读消息攒了一堆,很有耐心地逐条翻下,都是安慰他今天比赛失利的。任延的风格就是回不过来干脆就都不回,全部略过,只一心一意找着安问的对话框。
目光一顿,手指也跟着一停。悬停的心脏在看清字的瞬间无语了起来。
「安问拍了拍任延的JB说了声好大」
“……”
wtf。
眉心很深地皱起,沉默数秒,任延在过去一周内的记忆中锁定了罪魁祸首。太尴尬太猥琐了,不解释不行。任延编辑文字:
「为什么要拍一拍我?」不好,有明知故问的轻浮感。
「对不起,刚刚才看到。」为什么要道歉?他又没做错事。
「是卓望道设置的,不关我的事。」听上去有甩锅的嫌疑。
打打删删,最后变成轻描淡写的一句「卓望道干的,找我有事?」
如此一来,既解释了自己的清白,又顺上了话题,还给他递了台阶,应该够了。
以安问的性子,拍一拍后应该惊慌脸红得不得了了。任延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唇。他为什么拍他?是不是想他了?还是想点进朋友圈看他?
无论哪一种潜台词,都让任延很爽。
这种爽在他按下发送键后戛然而止。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任延:“……”
任延:「?」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安问删他好友?任延点进安问的头像,并没有「加为好友」的按钮,仍是「发消息」。向来众星拱月的人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任延无措了一瞬,紧缩的眉头下竟然出现一丝茫然。
他冷静下来,在百度里搜索问题,「微信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跳出热心网友回答:「你好亲亲,这种情况代表对方把你拉黑了呢。」
任延:“……”
不慌。再输入:「拉黑后怎么加回好友。」
热心网友:「拉黑后是不能加回好友的哦,只能等对方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呢。」
任延:“……”
稳住。再输入:「怎么让对方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热心网友:「建议哄一哄或送礼物哦,挑选合适的礼物是很重要的,桃宝网十大热门礼物情人节礼物女生礼物送女朋友热销浪漫爆款网红单品□□推荐:第一名……」
咔。任延面无表情地锁上屏幕。
拉黑是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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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严在热身区找到任延时,明显能感觉到他今天的不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兽,有无尽的烦躁和愤怒亟待发泄喷薄。这是自由搏击前最好的状态,也是最危险的状态,老严很满意。
助理的脚步匆匆而至,附耳道:“小森来了。”
老严点点头:“会员群消息都广播出去了吗?”
“都发了,反应很热烈,四面观众席都开出来了,票已经售罄。”
晚上六点五十,翼装自由搏击俱乐部的第一场比赛正式开始热场。表面看上去,这里的比赛正规又休闲,仅仅是以观赏、切磋、娱乐为目的,并没有设置严格的晋升赛程,并不怕人来查,然而实际上,这里的每一场赛都有地下赌注,每一场的对战双方揭晓那一刻,市面上有关两人的赌金赔率就已经开始较量炒作了。
老严作为庄家,从来是稳赚不赔的。
他喜欢任延,因为任延是天之骄子,年轻气盛,骄傲的脸上写着锐意和对胜利、鲜血、征服的渴望,这样的人不管是征服别人,还是被征服,都足够精彩。在老严的审美维度里,把天之骄子的骄傲折断,把难驯的野兽驯服,把他过刚的硬气打散,才是最好看、最漂亮的。可惜的是,任延确实足够强,所以能让老严热血沸腾的这些美丽戏幕始终未曾上演过。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翼装自由搏击表演赛,今晚七点,我们有请到的,首先是连续守住六十天擂台绝不言败的铁血战士——小森!”
主持人身着条纹西装,打着红色领结,像是赌场荷官。如同洪钟般响亮的声音里含着激动,轻车熟路便将气氛炒热。
作为同一重量级的选手,小森比任延稍矮一些,没到一米八,一眼便知精壮,T恤下的肌肉很鼓,脖子后纹着自己的名字。他因为打假赛而被逐出职业赛场,但在这里倒是如鱼得水,因为每场比赛打到最后都会撕衣服,节目效果拉满,很受台下富婆欢迎。
“以及——好久不见但依然英俊得像是来抢我饭碗的——Andrew!”
台下快笑死,口哨尖叫声不断,还有人脖子前挂着应援灯牌,应援物是一手一把红通通的人民币,应援口号十分闪亮粉嫩:「正面干我!」
这种比赛谈不上什么教练组,死是死不了,有伤轻重自负,任延一个人坐着候场,对台下的狂热充耳不闻,头上盖着宽大的白毛巾,闭着眼,沉稳地深呼吸。
聚光灯不仅晒得眼皮发烫,也晒过皮肤,晒进血管,晒化神经,把血液晒至沸腾。
可以闻到空气里的喧嚣、鼓噪和制冷机下微微沉下的汗味,赛场经久不散的皮革味,台下看客甜腻的爆米花味,一切都交织得刚刚好——刚刚好可以让他兴奋到手指微微发起抖。
甩下毛巾走上擂台时,任延的心里忽然掠过模糊的念头。如果安问知道他的另一面,并不是文质彬彬的大提琴,而是游走在灰色地带、像斗兽一样充满着血腥味的自由搏击,他还会愿意靠近他吗?
愿意站到这个擂台上的,不是穷鬼,就是怪物。
刺眼的灯光下,身着亮片包臀裙的张幻想举牌微笑绕场一圈,铃铛声响——
“round 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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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延这逼怎么这么忍得住啊,都约会了也不官宣吗?”卓望道第无数次打开朋友圈,发现任延的页面还是无情的一道横线。
两人看完脱口秀出来已经是八点,演员攒了新段子,估计是来试试效果的,挺尬,卓望道骂了十分钟,觉得没给安问安排好,很跌面儿。他决心要在电玩城找回场子,但事实证明,他是游戏黑洞,安问也差不多,打了二十分钟僵尸都惨败后,两人来到老少咸宜的抓娃娃机旁,玩完了剩下的一百枚币。
安问手里抓着唯一的战果长毛兔,心不在焉,撞到人也怔怔的,还是卓望道帮他说对不起。
“问问?”卓望道伸手在安问眼前挥了挥:“你是不是困了?”
安问根本没听进去,说什么就应什么了,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卓望道挠挠头,“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有心事?”
安问抿了抿唇,摇摇头,「我请你喝饮料吧。」
两人去柜台点了水果茶,看着入口处一男一女俩高中生玩跳舞机。
过了会儿,卓望道手机震动,安问发他微信:「任延找你了吗?」
卓望道:“没呢。”
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除非任延根本没想过找他,否则只要一发消息,就一定会知道他把他拉黑了。为什么不找卓望道问一问缘故呢?也许任延约会太开心了,没顾上看手机,更顾不上想起他,也可能任延找过他了,虽然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懒得问也懒得处理。
安全认真思考着、权衡着,不知道前后两种情况,哪一种可以让心里那种透不过气的难过少一些。
卓望道又收到一条:「你知道任延喜欢比较乖的吗。」
卓望道乐了一声,觉得任延的八卦比看人玩跳舞机有意思,“不知道啊,不会吧,你觉得他像是喜欢乖的吗?他自己那样,应该觉得乖的很无聊吧。”啧了一声,琢磨着:“不过也不一定,你看他对尔婷就没兴趣,可能他真喜欢乖的,审美比较反差。”
安问:「你觉得那个幻想是什么类型的?」
卓望道跟校花不熟,因为校花挺高冷的,不怎么跟人来往,身后舔狗一堆愣是鸟都不鸟,“张幻想……乖也谈不上,不过看着挺会玩儿的。”
安问想起来:「她原来是篮球队的啦啦队队长?」
“嗯,”卓望道有问必答,“高□□了,还是学校礼仪队的队长,接待过很多校友明星,挺厉害的。”
安问没问题了。
可能任延既能喜欢男的,也能喜欢女的,因为他很不识趣也不好玩,所以任延短暂的兴趣就转移走了。
拉倒,爱喜欢不喜欢,无聊的不能变成有趣的,男的不能变成女的,乖的也变不了坏的,他就是这样,任延要喜欢别人,就随他好了。
哗啦——
“我操!”卓望道惊呼一声,从椅子上弹起身,“你干嘛呢?”
安问面无表情,水果茶被捏爆,冰块冰水洒了一地,芒果西瓜橙子五颜六色很惨地碎尸万段在塑料杯里。
卓望道裤子都湿了,看着安问很无奈的说:“……我看出来了,你也挺暴力的哈。”
安问冷冷地看他,起身把果茶丢进垃圾桶。
-
俱乐部十点打烊,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下雨,路灯反射在柏油路的积水上,拥有和赛场上同样的纸醉金迷,亦是同样的镜花水月。
任延用医药箱简单处理过伤口,拎起书包出门时,张幻想毫不意外正在等他。
“今天的佣金……谢谢你。”张幻想从倚着走廊的慵懒姿势中起身,高跟鞋和亮片裙都脱了,但妆还没卸,套着校服的模样很违和。
任延点点头,“你自己打车回去,行么。”
虽然是征询意见,但并没有征询意见的口吻和态度,张幻想笑了笑:“你是不是gay啊?”
任延瞥她一眼:“你觉得不喜欢你的都是gay?”
“不喜欢正常,无动于衷不正常,你连正眼都不看我。”
“我如果喜欢看女人,就会把时间拿去看女人,而不是过来玩自由搏击。”
张幻想又被他淡漠冷静的话戳中笑点,乐不可支起来:“挺好的,要是你对有意思,我就不能这么心安理得收你的钱了。”
任延很感谢她的坦然:“说实话。”
“嗯?”
“那些赏金给你,跟我捐山区女童差不多,省了手续了,感谢。”
张幻想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家好歹还有二十平米好不好,不要把我想得这么穷。”
任延勾了勾唇,帮她叫了辆车,在人上车前又忽然叫住:“那个……”他不自然地转开视线,饱满的喉结在夜色下不明显地咽动。
“别磨叽。”
“如果一个人生气把你拉黑了,要怎么哄……或者说送什么礼物,才能哄好?”
张幻想:“…………”
任延轻轻咳嗽一声,手抵着受伤了的唇角:“当我没问。”
“打电话啊。”张幻想无语,弯腰钻进车里,“打到她接,开口就说老婆我错了我爱你。”
“别乱——”话没讲完,被张幻想甩上的车门打断。
网约车一脚油门驶离街口,任延:“操。”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张口老婆闭口老婆这么顺啊?
还有……谢谢,安问不会讲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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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问在回市中心的出租车上被手机震回神,任延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接起时手心微潮。
任延在那头静了片刻,呼吸声克制着,开口时声音低压:“就算只是朋友……也可以说想你吧”
安问愣了一下,网约车导航的电子女声响起:“前方路口左转,驶入体育公园路。”
任延听见了,心口柔软得几乎泛疼:“我在家里等你。”,不过看着挺会玩儿的。”
安问想起来:「她原来是篮球队的啦啦队队长?」
“嗯,”卓望道有问必答,“高□□了,还是学校礼仪队的队长,接待过很多校友明星,挺厉害的。”
安问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