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内，烛火飘摇不定，我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流泪。

沈川面上带着自责，他说：“夭夭，对不起啊，这么晚才来。”

“不晚。”

只要他还在就不晚。

他们同我说，三年前，三皇子和二皇子是受人挑唆才弑君逼宫的，但是还不等他们问出幕后主使，他们就被人杀了。

那群杀手也没打算放心他们，沈川没有故意抛下我，他是抱着这群人同归于尽的想法的。

但上天大概怜悯他，医仙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把他救活，但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说：“其实我这个样子不该来找你的，但我想着，夭夭最不喜欢别人骗她，所以还是来见见。”

“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要是早知道你会哭得这么难过，我就不来了。”

我朝他走过去，他却让我停在原地，他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也好对你有个交代。”

“我没几天可活，这次是来帮四弟揪出当年的幕后主使，我要走了，你好好的就好。”

说完就让沈砚舟推着他走。

我心里气急了，大喊一声：“沈川！你把我当什么！”

他笑了，可又笑得那么无奈：“从前把你当妻子。”

“现在呢？”

“现在的我不配啊。”

他看了眼自己垂在两旁的手臂：“其实我很想抱抱你，但是我就连这都做不到。”

借着烛光，我看到他脸上一片亮晶晶的，原来他也会哭。

如果因为他不能对我张开双臂我就不去拥抱他的话，那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走过去低下身子轻轻搂住他：“无论做什么，带上我，我想陪着你。”

随后我又抬头看向沈砚舟：“我们三个人，说好谁也不丢下对方的。”

“好，那我们就一起。”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川还在睡觉，他最近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我用手去描摹他的眉眼，怎么都看不够，就连沈砚舟来了我也没发现。

“笙姐姐。”

我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他带到一旁：“还有什么办法吗？”

沈砚舟摇摇头。

我又看向沈川，淡淡道：“就这样吧，如果还有阿芙蓉就给他用吧，我不想他临走前还痛苦。”

等他醒来的时候，我靠在他的膝边：“沈川，我们成亲吧。”

“夭夭，我……”

“我们成亲吧。”

“我活不久了。”

“我不在乎你还能活多久，我只知道在你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嫁给你，我会抱恨终生。”

“你说过，会尊重我的所有决定的。”

他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好。”

我们的婚期就定在半月后，他生辰那天。第14章合卺酒他的身体本来就废了，全靠一口气撑着，医仙用尽方法才吊住他一条命，如今这么大剂量的阿芙蓉，让他的精神都垮了。

“还有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左右不会超过半个月了。”

“要告诉笙姐姐吗？”

“要的，不然她该生气了。”

沈川苦笑一声：“我想我做错了，真的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就该完成所有事情后安安静静地离开，这样她也就会难过一段时间，现在我又要把她伤透了。”

“可我好喜欢她，想见她。”

“想我生命中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

“四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本来可以拥有的幸福生活，到底是被我给毁了。”

我在门外听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死咬着嘴唇，将所有的哭声咽下去。

然后擦干净脸上的水痕，深吸一口气，长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端着食盒进去。

“我知道生得好看，到也不用这样盯着我看吧。”

他们二人都没说话，我自顾自的言语：“我要回趟家，去看看母亲，她还不知道我要成亲了。”

“哦，对了，当时为了嫁你绣的嫁衣也在家了。”

“还有……”

“夭夭。”

“对了，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们快来尝尝。”

“夭夭，你听见了吗？”

我停下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笑容：“听见啦，所以你会撑到我们成亲那天吧。”

“我……会的。”

我是想把为数不多的时间都留在沈川身上，但我还是抽了半天时间回去看了看母亲。

她见到我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冲我招招手。

她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哭了。

我想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的。

“女儿不孝。”

她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喜欢笙儿开开心心的，如果你做了这个选择，我不怪你。”

我跪在地上，向母亲行了三次大礼，她端坐在堂上，受了我的礼。

我穿着喜服，推着沈川行完了所有的仪式。

这场婚礼很简单，全程只有沈砚舟在为我们见证。

椅子上的沈川已经睡着了，我对沈砚舟笑了笑问：“我美吗？”

他大约是预料到了什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美，笙姐姐最美。”

我略带歉意地看着他：“这次真的要留你一个人了。”

他应该知道的，我一向很自私。

忽略了沈砚舟悲伤的眼神，我推着沈川进了洞房。

沈川醒过来后对上我的视线，我们谁都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对方好久好久。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酒杯说：“酒都凉了。”

“那也要喝。”

“嗯，我们的合卺酒，要喝的。”

我娇嗔道：“我等了你好久，你不亲亲我，我不和你喝这杯酒。”

他带着一贯温柔的笑容：“好，你低下头。”

我向他凑过去，眼睛一下也舍不得眨。

一片温热落在唇上，又辗转到眼下，他笑着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是开心啊。”

我两只手拿起酒杯，一只递给他，一只放到自己唇边：“夫君。”

“娘子。”

“再叫一次。”

“娘子。”

合卺酒喝完，我摘掉凤冠坐到沈川旁边，和他头靠着头坐在一起，说了好多以前的事，谁也不敢说一句以后。

沈川的气息很弱了，但我还是听见了他的话，他说：“我要走了。”

“好。”

耳边的呼吸声停了，肩膀一沉，身上的人渐渐失去了温度。

“沈川，这是我第二次失去你了。”

这一生，我可能无法再快乐，可我并不悲伤。

我爱过，也被爱过，我这一生，很圆满。

沈川，再见。我会好好活下去，把你的那份也活下去。

我们来世见。

我相信，我们一定还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