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吧,哭出来挺好的。”
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小声地呢喃着:“能哭就好。”
这些天她心里大概也是怕极了。第3章自己是谁窗外的景色变了又变。
残花落尽,白雪飘零。
我已经十八岁了,是京城里最老的姑娘。
成了给叶家蒙羞的孩子。
母亲因为我的原因,被父亲冷落,前不久父亲将小妾抬成平妻,和母亲平起平坐,古往今来第一例,母亲成了京里最大的笑话。
而她总是抱着我说:“我的笙儿,就做自己喜欢的事,嫁自己喜欢的人,我都没关系的。”
我好像总是让她操心。
沈砚舟来找我,他说他可以照顾我,也免得我被人议论。
我同意了。
总要为母亲做点什么的。
东宫的聘礼刚到,那位平妻就又成了小妾。
沈砚舟对我很好,他做太子的时候,府里只有我一个人,如今做了皇帝,宫里依旧只有我一个人。
我刚住进东宫那天,我们面对面坐着,沈砚舟局促不安地看着我:“笙姐···你要是不想看见我,以后我就搬到东院,离你远远的。”
“不用,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好,我没怪过你。”
他那时候眼底的欣喜都快溢出来了,傻乎乎地冲着我笑:“笙姐姐,你真好。”
其实我是很愿意他到我面前坐坐的,他和沈川长得很像。
很像很像,像到我有时也会分不清。
尤其是眉眼,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总怕忘了他,连怀念都没有影子。
那天我在御花园散心,远远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便慌了神,他背对着我站在合欢树下,右手负在身后,周身的气场都与从前一样。
我愣在原地,眼前突然一片雾蒙蒙的。
“沈川?”
那人回头,微微一笑,走到我面前,我才反应过来。
“……陛下。”
是沈砚舟,说来奇怪刚刚走过来竟然没有见到他。
“夭夭,我饿了,刚想去找你用膳,你便到了。”
“陛下怎么到这来了。”
这棵树是从前沈川种下的,他说:“等它长大了,你也就长大了,我每天都盼着我的夭夭住进皇宫。”
“盼着我做什么?”
“我想和夭夭岁岁合欢。”
沈砚舟过来拉住我的手,眼神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温情,他说:“种了这么多年,终于开花了,正好你也来了。”
我的手心一片冰凉。
沈砚舟好像病了。
他越来越像沈川了。
又或者说,他在把自己当成沈川活着。
我有些担心。
“我是谁?”
我抬眼看他,被他握住的手紧了紧。
他低着头,靠近我,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我的夭夭啊。”
那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第4章刺杀中秋佳节。
宫中设宴。
觥筹交错间,一阵寒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利刃破空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我下意识地后退,身体却被人抱在怀里。
滚烫的液体溅在我脸上,我抱着怀里的人,开口的声音都是哽咽地,“砚舟,砚舟。”
他的血顺着我的脸划下,落到他的额头上,沈砚舟对我笑了笑,“夭夭,别哭。”
我最讨厌他这样笑了,和沈川当年离开我的时候一样。
“你别,你干什么啊!”我无力地抱着他,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整个人慌乱到不行,我害怕极了,徒劳擦点他嘴角的血迹,“干什么给我挡,别留我一个人,别留我一个人……”
四周的兵戈声我都听不到了,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两个人至少还能做个伴,一个人就只能独自带着所有的回忆度过无数个黑夜。
我怕。
真的怕。
沈砚舟昏迷了三天,几次从鬼门关走过。
初秋的天气像那个冬天一样冷,一盆盆的银碳也暖不起我的手。
太医走出来说他没事了,那一刻,我失了力气,跌倒在门前,久久没能起身。
扶着门框爬起来,朝里面的人走去。
他大概睡得不太安稳,额头紧皱着,我试了两次都没有抹平。
“还好你没事。”
“我这么自私的人,真的很怕一个人。”
轻轻伏到床边他床边,歪着头看他,衣袖没一会儿就湿漉漉的。
“你哭了。”
听见声音我抬起身子,他还很虚弱,仅仅是睁着眼睛就觉得吃力,他抬了抬手指,半天都没成功,然后苦笑一声放下,“你为我哭,我很高兴。”
我将头发轻轻靠在他手边,“等你好起来,为我插簪。”
“好。”
我守了他几天,直到他彻底脱离了危险。
夜间我见他睡得安稳,叫人进来守着他才出门。
我屏退了所有的宫人一个人去了御花园,夜里静悄悄的。
“出来,本宫知道你在。”
一把剑横在我的脖子上,面巾下的眼睛充满怨恨。
“阿三。”
“皇后娘娘。”
“你为什么要刺杀陛下?”
他冷笑一声,却将手里的剑移开了,“皇后娘娘猜不到吗?不然那日为何会放我走。”
是了。
宴会上刺穿沈砚舟身体的那把剑我认得。
那是沈川的佩剑。
所以沈砚舟的贴身侍卫去追阿三的时候我拉住他,让他留下来保护重伤的沈砚舟,然而宫里除了他还有谁能拦住从小就为太子殿下精心培养的侍卫呢。
我上前一步,哽咽着问:“他没死?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庆幸太子殿下没有办法见到你,不然面对帝后情深,也不晓得会多伤心。”
我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里,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冷笑一声:“既然不肯来找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看着我像傻子一样不死不活,沦为京城里的笑话,他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我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泄过的情绪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声嘶力竭地发泄着情绪。
然而阿三却没有回应。
我丢弃了所有的尊严,颤抖着问:“他在哪?我就想见见他。”
我真的好想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殿下应该还活着。”
我闻言抬头,不解地看着他,问出了那个刚刚在心中成型的想法:“和陛下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