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七年六月十三。
鸡鸣之际天光微亮。早市上已然是人来车往热闹非常。
远离市集的皇宫也一反常态的早早惊醒,大队的内宫御林军严正以待列在每道宫门口。
除却内宫宫人往来外,另有来自异邦鉴廷国的的迎亲队伍候在正阳门之外。
郑婉儿一袭火红嫁衫,在帝后的搀扶下缓缓步向华丽的轿辇。
“公主此去万万要照顾好自己,本宫亦会祈求上苍庇佑公主安生。”帝后年逾四旬,保养得宜的白净脸庞上满布着对婉儿即将远嫁的不舍。
郑婉儿微微垂了头,眼里已是一片水汽,“婉儿当谨记娘娘嘱托。”
帝后一路将郑婉儿送至辇车前,另有宫人搀扶着她上车,掀帘之际她终是克制不住的回了头。
周遭送别的文武百官站了满地,那些人俱都微微垂首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寻觅了一圈,她终是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怎么就忘记了呢,昨夜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那些昔年青梅竹马的曾经,其实早在帝君那一纸圣意下化作了黄粱一梦。
郑婉儿扭过头,再无留恋的上了车。轿帘落下的同时,也抹去了她眼底最后一丝天真的灵动。
暮成辉代表帝君带着送亲队伍一路送到了市郊,与膀大腰粗,一脸虬髯胡须鉴廷国使者作别,坐在骏马上的暮成辉目送了那列车驾远去。
回转身,他问身侧蒙面的光禄司侍从,“瑾儿,你为何不现身?”
“带着不甘和恨意而去总不会落于绝望。”应声之人拉下了面罩,正是之前郑婉儿遍寻不着的公孙瑾。
“当真没意思。”暮成辉摇了摇头一收马缰,马匹嘶鸣着扬蹄往回奔了过去。
大队的御林军并宦官宫人陆续随之回了宫,只余公孙瑾和随侍的光禄司侍卫孟德立在原处,空对着那带走了郑婉儿的几列车辙发怔。
现下里已到巳时,大将军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公孙瑾所居的曲溪院新房内,一对半臂高的龙凤花烛燃了半截,在桌沿淌了不少烛泪。
昨夜里公孙瑾一去未归,上官莹也并未在意独自歇了夜。早起有丫鬟进来侍奉之际才发现二缺一。
今天究竟是世子大婚第二日,大将军府以永荣公主为首的一派长者,正候着公孙瑾与上官莹前去见礼。
但公孙瑾昨晚就没有回新房,上官莹现下里一个人也没法过去。
他房里原本的大丫鬟宝扇显得异常惊慌,倒是上官莹这边的陪嫁姑姑叫引玉的,行事气度极为稳妥。
引玉是太子特特从宫里调出来的姑姑,比之宝扇朱红一干人等都要大上不少,自然也懂得更多。
她喊住了病急乱投医的宝扇,缓声道:“世子未归切不可自乱了阵脚,若是被外头的人发现了,不单我们家姑娘要受苛责……”
“就连同这院里院外一应人等都是脱不了干系的……现如今应是派人速去外头寻了世子来。”
宝扇应声立住了,听着引玉提点了几句,就喊了个跑腿的小丫鬟去曲溪院前头找丰年。
丰年是公孙瑾的贴身小厮,得了消息便带了几个人从后门出了府。
未防惊动府里旁人,几人连马匹都未牵。
丰年跟着公孙瑾日久,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也是捉的住几分心思的,着人就循着郑婉儿一行的车辙去了。
巳时三刻之际,丰年终于带着公孙瑾回到了大将军府。
因为是偷溜出去的,回府也是务求低调。
只是另一边在曲溪院已然是火烧了眉毛。
因为等不到公孙瑾和上官莹前来请安,永荣公主亲自到了这处院落来。
众人猝不及防都被唬了一跳,抖着跪了满地。
连同上官莹,也是被公主那番冰封似的神色镇住了。
她下意识也跟着旁人跪了下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永荣公主扫了眼内里众人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