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辉原想着以公孙瑾满口君纲伦常的老学究性子,应当是会立刻出声驳斥的,结果他这一言出了,隔了好许久,才听到公孙瑾摇头道:“并不全是。”
也许初始,他还因为上官莹有些许像郑婉儿的言行神色,有过那么几许庆幸之意。
但到后来,这般神色的巧合只能让他对自己,对眼前,对所有的一切充满了怀疑。
到底,郑婉儿之于他、和上官莹之于他是怎生的不同?
在帝君做出和亲这个人选之前,他曾经以为他和郑婉儿的婚事就是这天底下最合乎纲常轮回的事情。
没有波折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失去她。她会离开他。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习以为常,在知道帝君属意将郑婉儿远嫁的时候,他会那样歇斯底里的不能接受。
但是他是知礼懂事的世子,大将军公孙应擎和永荣公主的独子,他不能带头去破坏这现世的规定。
这看不到尽头的别离,他只能以抛弃性命的代价来逃避。
但临了,却被上官莹所救。
那时她与他说过的最多的话,似乎就是金银珠花。
无父无母的孤女,自小就流落在乞丐堆里,靠着坑蒙拐骗长到这么大。
她与郑婉儿,便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
没有谁能做谁的替身,这点,公孙瑾早就明了。
迎娶上官莹本意也全然不是来代替郑婉儿。
郑婉儿与他无可取代,也不能取代。
他坚持的认为,她是他心下最柔软的一处,也是最碰不得的一处。
所以,他不愿她叫他公孙哥哥,这是属于婉儿的称呼,是他和婉儿小小的惟留于世的依存。
可是,渐渐的,他意识到自己心下那柔软的一处似乎出现了崩塌。
他心慌起来,努力的想要记住她。
但这份努力在上官莹时不时的出现之下,变得岌岌可危。
也许,他真的是中了什么邪道,以至于方寸大乱。
暮成辉望着公孙瑾若有所思的神色,抬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头,一改方才的轻佻之态,声音微沉:“阿瑾,也许,公孙应擎大将军那件事,并未完结。”
公孙瑾神色一凛,跟着抬头去看他。
暮成辉搭在他肩头的手掌微微收拢,眉头微皱。
公孙瑾收起了神思,缄默未语。
……
天元十七年,十月二十七,辰时。
永荣公主早早就差人备下了车马小厮候在边门处。
用过早膳后,她跟前的孙婆子就过来催了上官莹尽早启程。
深秋初冬,步出屋门,扑面的空气激的上官莹连打了数个喷嚏。
抬头看到廊下,永荣公主带着桃杏、桂嬷嬷一行早等在那里。
上官莹将身上的斗篷拢紧了些,往前走了几步,俯身行了个礼。
听着永荣公主念叨,垂了头却并未往心里去。
听得那番教诲后,上官莹得以被放行出来。
行到芙蕖堂附近,上官莹看见了公孙瑾。
他身边跟着的端午,望着她过来神色有些不屑。
但端午碍于自家世子在前,不得不垂首敛眉做谦恭状。
公孙瑾并未过多在意端午对上官莹的态度,只负手立在那里,身上穿了袭月白色的长衫,外罩了鸭青色的大氅。
眉如远山,眸似深潭,静静的望着上官莹。
上官莹心下一动,提了裙摆小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