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官道不远的清平镇内,平素少有外人造访。
故此整个小镇并没有一个正经的客栈。
若是平素,公孙瑾一行可以选择驿站歇脚。
但由于此行特殊,未防被人发现,驿站这种地方自然是去不了的。
于是就在这小镇里找了个茶肆,寻那掌柜的租了后院权作落脚之处。
这后院拢共三间屋子,公孙瑾和上官莹是毋庸置疑的要占一个,朱红又因伤了眼优待,剩下的七八個光禄司侍从挤在一处。
安置下之后,上官莹记挂朱红的眼伤,另外让茶肆的掌柜寻了郎中来看。
待得那郎中查看开药之后,她执意留了引玉下来照顾朱红,独自踏出了院门。
这院落三间屋子呈扇形铺开,朱红呆的屋子在最右边,最左边是分给光禄司那些人的,位于中间的屋子,则是公孙瑾和她所居之处。
出门的时候,地下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看不到原本积雪下的地面,她一脚下去踏了空,跟着重心不稳行将跌倒。此时有人伸手扶了一把,“夫人留心。”
来人是这茶肆的老板,穿了件麻布的短衫,端着讨好的笑容。
这少有外人踏足的小镇,来了这么一帮身份不明却出手阔绰的贵客,他的反应也算情理之中。
因此上官莹先时也并未留意,只道:“多谢掌柜。”
随后听到他回说:“夫人言重,只这日后,不管是行路还是行事,俱是要万分小心罢了。”
掌柜的虽说形容谦卑,不过这席话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莹望了他一会,恍然了悟,方才那匹拉车的马折腿并不是意外之举。
连同她们落脚在这处小镇,桩桩件件,都是精心策划谋之。
甚至这街头掌柜也是勾陈布下的暗桩。
“明明是前路坦途,为何还要小心提防?”
她真是不懂,公孙瑾此行摆明是为了郑婉儿才要前往边境。
为何宗主还会担心他会参与夷掖国的边境驻防之事,而要留她继续潜伏。
“夫人不知道这便是所谓的障眼法吗?比如刚才——”说着,他用脚拨开了上官莹刚才踏空差点绊倒的地面。
看似平整积雪覆盖下坑坑洼洼的泥地,原是意有所指。
……
屋外大雪纷飞,呼出的热气幻成了团团白雾,更增添了一丝寒意。
上官莹自转角过来,撞上了公孙瑾近身的亲信侍卫,孟德。
上官莹率先跨出一步,“孟德大人辛苦了。”
眼下,这不苟言笑的禁卫没显出半分意外,只略略欠身行了个礼,“属下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
说完也没再顾她的反应,自顾自就走了。
上官莹扭头望着他的身影,紧了紧宽袖中的手。
孟德其人,出身帝都望族。前人也多有入朝为官的,只是在他这代成了光禄司九卫之一。
曾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禁卫。后公孙瑾遇险,永荣公主亲自进宫觐见帝后,将其请调了过来。
他的存在,是屏障。
回屋之际恰逢丰年出来,他对她素日都是不满的。
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头一撇自顾自就走了。
房门洞开,室外冰冷的空气和雪花随之裹挟着侵入室内。
细碎的雪花落到屋内的火盆之上,水汽蒸腾,发出噗哧的声响。
正倚在一张矮几边看书的公孙瑾,闻声抬眸看了过来,半截烛火映在他脸侧,火光幽幽,点点微茫在他的眼里跳跃。
所以,公孙瑾此番迎她回去,竟真的不只是为了郑婉儿……
与他遥遥对视,脑内浮起方才和掌柜的那番对话,上官莹心头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此时,身后突来的一股飓风,将桌上的烛火吹熄了。
外间的月亮又被隐在厚实的云层外,室内只有火盆幽暗的星光微亮。
空气里浮着袅袅青烟,略有些刺鼻,上官莹终于回神过来阖上了门扉。
同时,公孙瑾那边摸着火折子将桌案上那半截烛火重新点亮了,光明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黑暗阴冷。
稍稍抬了抬手中半截蜡烛,他朝上官莹示意道:“过来吃点东西吧。”
上官莹依言到矮几旁坐下,探手想去拿包子,衣袖为之略略上卷,露出了掌心间异样的一抹红意。
公孙瑾皱了眉,握住了她的手腕翻了个面,这才明白掌心这处异样的红意是道不小的擦撞伤。
这伤自然是方才在颠簸的马车厢内造成的,因为勾陈出身,这种小伤小痛的根本不算什么,她也就从头至尾都忽略了。
此时因为探手去拿东西,才被公孙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