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路走来的他们,竟然是不怕死的。世间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可即使是笑话,这也是实话。
在那样的地狱中走过,外间的刑罚对于勾陈中人来说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上官莹不怕死。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她并不觉得这地牢。
于她而言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除了,面前的公孙瑾。
她本是没有希翼的人,也就无所谓未来与否。
但由于公孙瑾的关系,她萌发了不该有的向往,从而变得方寸大乱。
忽视了那些早有迹可循的端倪,陷入到了这样绝望的境地。
看着公孙瑾消失在暗色里的身影,尖利的刺痛似是从肩头转到了胸腔,连带着抽疼。
捂着伤处再次崩裂的伤口,上官莹想如果就这么死了,其实也算幸事一件吧。
……
天元十九年,元月十五。
正月里尚未过去,原本该是热闹的正元花宵节。
平日里养在深闺的小姐夫人大多会被家人默许,在这夜外出赏玩花灯。
短短一夜的斑斓灯火,引发了不少落魄书生和大家闺秀相知相许的桥段故事。
被某些文采斐然的墨客艺术再创作后被戏班班主拿来改编,最后通过伶人旦角的口口传唱,成就了一段段脍炙人口的爱情传奇。
有了这些传奇,这花宵节也就相应成了豆蔻少女们想往的节日。
但整个大将军府却是愁云惨淡,没几个适龄少女想着这遭。
前些天上官莹行刺太子未遂后被指认是奸细,接着光禄司来人将其带走后,永荣公主跟着就病倒了。
不管如何上官莹是公孙瑾明媒正配的妻子,亦是八抬大轿过门的,她这出了事,大将军府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各房丫鬟小婢都跟着人心惶惶,害怕帝君或太子因此迁怒大将军府。
幸而这纸连坐的罪责并未落到府里,稍安了心后公孙老夫人老夫人没有含糊,立刻就着人将这府里上下连同家丁护院都换过一茬。
把几个昔日里永荣公主安插的得力人给辞的辞,降的降。
如此连番落井下石,摆明了就是趁你病要你命,永荣公主连气带病的差点就没撑过十五。
李氏那时还想着要分家出府去和公孙俊山团聚,但刚提就被公孙老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连着两个刺头都吃了瘪,众人在这所谓花宵节,也就更加没心情过了。
曲溪院一隅,刚刚下过雨的枝桠上积满了水珠,风过之际,枝叶随之晃动,水珠连串掉落,荡起阵阵涟漪。引玉在廊下暂停,看着那满树水珠掉落。
画禾与端午刚好经过,看着她的神色,画禾轻叹了口气,“真是可怜。”
上官莹被光禄司人押走后,朱红引玉两个亲近的丫鬟也都被人带走了。
不过只是问了一夜的话,第二日就确认无虞放归了曲溪院。
本来这事之前府里上下就不太和朱红、引玉说话了,这遭之后,这两人连在曲溪院也被排挤了。
画禾一贯看不得这些,只是虽然心有余实在力不足,也就只得感慨几句。
端午不像画禾,自从上官莹的身份被揭露后,连带着对朱红、引玉迁怒,根本不觉得这两有什么可悲可叹的。
此时听着画禾的感慨禁不住皱了眉,“什么可怜,要怪就怪她们俩跟错了人,那九什么的妖女……”
“大将军的事情,福兰小姐的事情,你说可怜,更可怜的是她们,还有世子。要我说世子就是中了她的什么妖术,才会被迷惑心智引狼入室的。”
端午这席话被公孙瑾一字不漏的听见了,他静默着站了片刻,没有惊动那边两人,转身就走了。
诚如端午所言,他确实引狼入室了。但是并不是所谓被迷惑了心智,也许,那是他自甘堕落的结果。
角落,宝扇目睹了全程,在公孙瑾离开后走了出来。
宝扇不比画禾,打小就跟着公孙瑾,那时候公孙瑾还与永荣公主同住。
此时,见画禾端午还在那聊着,宝扇忍不住轻咳了声。
闻声画禾连头不敢回,当即缩了脖子就往前走去。
端午身份不比画禾,一是内侍省出身,自然是不会见宝扇头大的,转了头去看她,还能笑嘻嘻的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