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公孙瑾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他一个驰骋沙场的铁马将军,被自己动了手脚浑身无力,又完成少年到男人的蜕变,还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就要承担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他调整好情绪,“你不必忧心,朕会给你安排稳重有经验的嬷嬷来伺候。”
上官莹自嘲一笑,“我的忧心又岂是一个嬷嬷能够化解的。”
公孙瑾正色起来,转身握住他一只手腕,“这话朕只说一遍,你最好记清楚。朕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多余的心思你想都不要想,孩子若平安降生,无论男女,朕都满足你一个合理的要求。”
上官莹却只是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流下泪来。
接着使出全身力气一把将他甩开,站在脚踏上对他怒目而视,泪珠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公孙瑾忽然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
除开攻破参绪国皇宫那晚,不管受到多大的屈辱,他都倔强地不肯哭。
仿佛落泪了就是同他低头认输一般。
上官莹粗糙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你与我,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我怎会诞下同你的孩子?”
“我欺你骗你下毒害你,你杀我父母毁我家国,这般血海深仇,你以为是用羽儿性命胁迫我与你赴几场巫山便能消除的么!你要我如何生下杀父仇人的孩子,等他长大了告诉他,他其实是不被期待的吗?”
“谁说他不被期待?”公孙瑾大声驳斥他,甚至变了自称:“莹儿,你冷静些,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知道他的存在时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我怎会不期待呢?”
“是么?可我从不期待。”上官莹声音低了下去,颤抖的声线依然出卖了他内心的焦灼。
他眼神决绝,一句一字缓慢清晰,“我只恨自己糊涂无知,否则便不会怀上这个孽种,至少也该在你知道前处理掉。”
公孙瑾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满脑子回响的都是他说的“孽种”、“处理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咬牙质问:“上官莹你说谁是孽种?”
上官莹看着他,突然冲他一笑,冷血又妖娆,只一瞬又变回厌恶面孔,手掌在小腹上拍得“啪啪”作响,“自然是我肚子里这个——”
只听“啪”的一声,上官莹向右倒去,接着是一阵凌乱的声响。
公孙瑾已是气到极处,下手没有收着力道,这一耳光将上官莹直接打翻在地。
他倒下时将榻上凭几带翻,上好的白玉茶碗与上官莹一起倒在地毯上,滚烫的茶水一滴不差地全泼在他左手小臂上。
这一巴掌将他打得脑中嗡嗡作响,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可公孙瑾犹不解气,一个跨步上前,将上官莹从地上扯起来。
左手握他右肩,右手钳住他下巴将他脸转过来,他能感觉到手掌下的人一颤一颤的。
他的左脸已经肿得老高,唇边全是血,看向公孙瑾的眼神有些空洞,显然还没回过神。
公孙瑾才不管他现在听不听得明白,反正无论明不明白都必须照做:“上官莹你最好记清楚,朕不是与你商量,你也没有与朕商量的资本。老老实实地养好身子,算你大功一件。”
视线转到他现在依然平坦的腹部,“要是这个孩子有半分不妥,我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你,也会让上官羽生不如死。”
火辣辣的疼痛让上官莹清醒了些。
羽儿……是呐,他还有弟弟的。父母家人都不在了,他是哥哥,他要保护羽儿的。
眼角又有泪滑落,公孙瑾温柔地以唇吻去,拿出帕子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你瞧,乖乖的多好,你不气朕,朕会好好待你的。”
上官莹呆呆地回视他,他眼中的怒气已经消散大半,此刻眼眸幽黑深暗,其中夹杂了愤怒、心痛、自责、懊悔、怜惜……他看不懂。
上官莹只是收回眼神,垂下眼皮,艰难但坚定地用右手掰开了他制住自己下巴的手,再用左手拉下他在自己右肩的手。
然后不再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自己撑着地板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往内走。
他觉得自己好累,浑身上下都没力气,想要躺一会儿。
公孙瑾见他起身也站直身子,转过身,视线定在他单薄的背影上。
看他一步三摇地走,不过三两步,身子一歪便如断线木偶般直直倒下去。
公孙瑾眼疾手快,恰好将人接在怀里,一面快走几步把人放在床上躺平,一面冲外头喊:“来人啊!快传太医!”
早先听见里面一连串动静时,曾公公并碧枝几个就提心吊胆等候在盏外。
这会子听见吩咐,曾公公把拂尘往腰上一别,火烧屁股般往太医院跑去,碧枝等则忙不迭向里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