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毫无感情地棒读:“是吗,大家都没想到欸,二哥好聪明。”
江一朝:“”
他觉得他被孤立了。
灵岩山算不上高,说话间,一行人已走到了山腰,但越往上风越急,江一朝被冻的险些鼻涕划出一条彩虹,开始神志不清地说胡话:“长阶雪未尽,那是我快要被冻死的路”
江淼:“什么”
“淼淼。”江一朝深情道:“山上太冷,你来殉我。”
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江淼道:“江一朝,你就说你是不是傻逼吧。”
正当江一朝打算出口之时,耳边传来了一阵曼妙婉转的音乐声,他转头一看,竟然是江堰在哼歌。
“江堰,”江一朝问,“你在唱什么,好耳熟。”
“yes,”江堰停下嘴,对他礼貌一笑,转过身比了个手势:“or yes。”
江一朝:“”
“好了”一旁不发一言的江父终于肃然出声道:“你们别老是这样说一朝”
江一朝登时感动的快要哭了:“就是,我哪里是傻逼”
“我最后说一次”江父严肃道:“人要学会委婉,不要伤害他人的自尊心。”
江一朝:“”
他面无表情地加快速度,从一行人前头飞走了。
江堰逗了二哥一回,喜滋滋的,就听到身旁江裴凉压抑住的轻咳声。
他顿时警觉地伸长了脖子:“大哥,你冷呀”
“没事。”江裴凉神色平淡,道:“不冷。”
江堰的视线在江裴凉身上扫了一圈,发觉他大哥穿的是好看是好看,但是着实有些略显单薄了,能御寒的不过一件风衣。
不冷他才不信。
江堰念头转了几下,眼疾手快地抓住江裴凉的手掌,双手捧着试了试温度。
“大哥,”江堰无奈道:“还说不冷,手都变冻猪蹄了。”
江裴凉十分明显地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手掌,却被江堰两手握住了,还不忘搓了搓。
他的体温较低,能清晰地感觉到江堰的手源源不断传递着热度,江裴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动弹。
“大哥穿秋裤了没”江堰抬眼看他,眼神里是毫无杂质的关心,“不挡挡风的话会感冒的。”
江裴凉摇头,“没事。”
心跳已经开始缓慢加速了,想必不久就会热起来了吧。
江堰很不赞同地看着他,小声道:“怎么能说没事”
二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前方的江父江母已经堵着气走远了,江堰顿了顿,突然灵光一闪,道:“大哥,你别动。”
江裴凉闻言,站在原地,垂眼看他。
江堰往上站了一格台阶,现在比江裴凉要高一些些了,他利索地把自己的毛绒绒围巾取下来,折了两折,开始往大哥的脖子上绕,“我穿的很厚,一点也不冷,围巾就先借给大哥用”
江裴凉喉结滚了滚。
那双温暖的手在自己的颈侧翻动着,时不时触到冰凉的肌肤,呼吸声细细打在额前,围巾不仅带着残存的热度,还带着江堰身上轻微的香味,分明没有勒着脖颈,他却感到有些无法呼吸。
江堰专注地站在台阶上给大哥围围巾,满意地系出来一个小蝴蝶结后,他笑眯眯地准备收回手:“好了。”
突然,江裴凉捉住了他的手。
江堰愣了一下,手掌就被带着往上,覆在了面前人冷俊的脸颊上,掌心顿时冰凉一片,他的心头一跳,下意识笑道:“我的手是暖宝宝吗”
江裴凉没有应答他。
江堰迟钝的脑瓜现在才察觉出来,这好像有点不对。
兄弟之间互相系个围巾也就罢了,哪有抓着人手往自己脸上贴的这、这
他咽了咽口水,为了使这个画面变得合理,他把大哥的恐同语录回想了一遍,顿时心情平静很多。
想什么呢,他高中的旗杆弯了,都轮不到江裴凉弯,而且还是对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江堰又道:“大哥”
他的视线向下望去。
江裴凉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只能看见垂落的密密匝匝的长睫,他微合着眼,脸颊在自己的掌心里微不可见地蹭了蹭,明明是这么讨巧的动作,却别生出一副傲然的气度来。
除了耳根微红了一些之外,没有任何破绽。
江堰:“”
他顿时面红耳赤。
这踏马不对劲很不对劲是错觉吗大哥你被人魂穿了吗是感冒冻坏脑子了吗sos这是在干什么
正当他张嘴结舌之时,江裴凉抬起眼来,微微启唇
“大哥,江堰,你俩搁这干啥呢”可以看出江一朝很不记仇,大嗓门宛如开了4d环绕音一般在耳边响起,瞬间缠上了江堰:“围围巾啊我也好冷啊大哥,要不然你围一会儿让江堰也给我围会儿呗,实在不行袜子也好,我快冻死了,呲溜。”
江裴凉:“”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放了下来,往前走去,“走吧。”
江堰连忙屁颠颠跟了上去。
江一朝也不甘示弱,还不忘乐呵呵的和江堰要袜子穿,突然感觉遍体生寒,狠狠打了个喷嚏。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众人终于到了寺庙前。
虽然很冷,但这样的大庙一样香火不减,游客们排着长队在一旁买票,旁边小商贩正热热闹闹地叫卖着,大殿中隐隐传出些钟声。
江父和江母似乎在前头偷偷说了会小话,各自的脸色看起来都好了很多,买了票,一家人向大殿内走去。
江一朝浑然不觉自身危机,像一只快乐的大鹅:“离的太远,我还没来过这个庙。这里有什么特别灵验的传说吗”
“你好,有的。”江淼热情解说道:“据说这里的参拜方式有所不同,不止要插上一炷香,如果能诚心下跪磕三个响头的话,效果更是翻倍。”
“是的。”江堰说,“我也听过,好像说有一个男孩,他在家中一直被忽略,得不到父母的宠爱,得不到兄妹的关照,直到有一天,他来到灵岩庙内磕了三个响头,诚挚地请求大神能够解决他这一烦恼,结果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家中众人宠爱的宝贝。”
江淼点头,“我听的也是这个,好几例,很灵验的。”
江一朝将信将疑:“真的怎么可能。”
他将信赖的视线转向了大哥。
别人可能骗他,但大哥这么沉稳正直的人,就从来没有骗过他,所以他选择相信大哥。
江裴凉扫了他一眼,短促地点了点头。
“没错。”
江一朝的脸顿时纠结地皱了起来。
江父江母在前头招呼,“快来,准备大家一起拜拜了”
灵岩庙的拜神不是自己瞎拜的,会由一旁的僧侣一批一批地集体组织,他们来到的时候,正好前一批人起身走开,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蒲团。
江一朝和家人们站成一排,旁边的僧侣在介绍这间寺庙的悠久历史,但他充耳不闻,视线只牢牢盯着面前那尊面貌慈悲的巨大神像。
方才江堰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父母不宠,兄妹不爱,受尽冷眼,饱受欺凌,这说的不就是他么
但磕头这个还是有点
不
江一朝的神色骤然坚定了起来。
刚刚那些人正是从地上起身的,而且寺庙还准备了蒲团,说明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这再正常不过
况且,刚刚他看大哥,大哥也点头确认了,说明江淼和江堰讲的绝不会有错。
此时,一旁的僧侣声音突然洪亮起来:“现在,请各位施主准备参拜”
身边的衣物摩挲声窸窸窣窣地响起来,江一朝余光扫到身旁的家人也同时弯下身,顿时最后一丝迟疑也消失殆尽,他双膝一动,跪在了蒲团上,十分虔诚地磕了个不咋响的头。
拜托大神保佑,让他能够家庭和睦,成为真正的团宠吧
他诚心诚意地许愿时,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刺耳的“噗”,连带着小声劝阻的声音:“你怎么回事”,登时眉头紧皱,心头冒上一阵不详的预感来。
江一朝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缓缓转头
整个大殿的人都静默地站着,视线不约而同地聚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仿佛撞上了一整殿用鼻孔看他的巨人,自己如同一只渺小的蝼蚁,一颗小小的尘埃,一片落下的枯叶。
此刻,他恨自己左右50的视力是如此优秀,让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身旁人那快要飞出来的苹果肌,那不断抽搐的下颚,那以每秒一毫米的速度迅速向外扩张的鼻孔,他恍如进入了无人之境,他感觉自己已缓缓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各位施主可以坐在蒲团上了,”僧侣道:“接下来听我们的师兄讲经。”
江一朝:“”
他要离家出走,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