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凉的手指冰凉,肌理结实,比他要大个整整一圈,此刻覆在他的手背上,停住了。
江堰顿时止了动作,有点僵硬地呆在原地,偷偷侧头看他大哥。
“如果按照您的方法来做,我认为那并不是前景。”江裴凉神色冷肃,依旧在交谈,“或许该有别的判断。”
此前江堰从未见过他工作时的样子,江裴凉不似一般生意人那样圆滑讨巧,甚至说得上是语气冷硬,直言不讳,毫不退让,也没有任何弯折和委婉的余地,他的谈判风格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高度重合,像一把冷锐的刀。
江堰不由得看得有点呆。
但就在江裴凉说话的间余,他感到手一动,江裴凉轻微地划过他凹陷的指缝,点过微凸的指节,随即将他的手掌全部包裹起来,带着点警示意味地紧了紧。
江裴凉保持着这个有些出格的动作,微微侧头注视着他,目光深深,只轻声道:“别闹。”
语气中带着截然不同的温柔。
江堰:“”
他整个被这一套组合拳迎头一棒打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甚至感觉自己的下半场饭都是带着痴呆般的哈喇子吃完的。
临到结束时,看来商谈的结果不错,算得上是宾主尽欢,连老板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最后站起身来,道:“江老弟,我敬你一杯”
顾宴马上道:“他不喝酒。”
“没事。”江裴凉面上找不出什么情绪的痕迹,只是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后,蹙着眉饮尽,“合作愉快。”
连老板笑哈哈的:“够给面子”
三人出了酒店,面前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顾宴翻出手机来叫车,可能是接近年关的缘故,竟然一时半会没人搭理。
江堰跟在他大哥屁股后头,像只跟着鸡妈妈的小鸡,亦步亦趋,小心翼翼道:“大哥,你不舒服吗”
方才江裴凉的样子,看上去也是不习惯喝酒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大哥的耳根有点红。
“没事,”江裴凉拍拍他在自己胳肢窝底下拱来拱去的脑袋,淡淡道:“只是一杯而已。”
他拍多了,手自然熟,这次倒是轻轻的,没像上几次那样差点把江堰拍出脑震荡。
江堰莫名觉得大哥最近好像很温柔,干啥都是。
“啧,”顾宴有些烦躁道:“怎么没人接啊还得排队”
这附近是市中心的繁华商圈,打车自然慢,江堰从大哥旁边探出个脑袋来,突然问:“你在这有车吗”
“我爸之前给我配了辆,但我没怎么开,钥匙在酒店房间里。”顾宴有些莫名,“你的意思是找代驾”
“不用那么麻烦。”江堰的抠门天赋又上线了,“你的钥匙放在哪儿,我跟梁喜识说一声,让他过来接我们。”
梁经理可也是开了大工资的,不好好循环利用一下可怎么行
“”顾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看着排到四十位后的打车软件,还是松口了:“行吧。”
梁喜识不知自己即将天降一大锅,还在兢兢业业地兼职家教,教导秦玓为人处世的生活哲学。
江堰打完电话,就继续把脑袋塞在大哥胳肢窝底下,试图把自己当成支架,江裴凉垂眸看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把人更搂紧了些,两人顿时看起来就如同那张小鸽子靠着大鸽子的表情包拟人。
顾宴没看还好,一看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俩兄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黏黏糊糊,这是他免费可以看到的吗硬了,拳头硬了。
等待的时间没过多久,一辆车停在三人跟前。
顾宴抱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气势汹汹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刚想下屁,结果发现座位上有人。
秦玓扒拉着车窗,有些惊恐道:“你、你好”
江堰也瞧见他了,顿时失语道:“左护法,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个挂件啊”
“我有什么办法他烦死了”梁喜识把着方向盘,心很累,“他说他一个人不敢在酒店里住,我还能把自己劈成半个人来”
秦玓还扒拉着车窗,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看着江堰,很开心地问:“老板,中午的饭好吃吗”
江堰刚想说他两句,结果瞬间啥也憋不出来了,只能转头怒斥梁喜识:“他这么乖你干嘛骂他”
梁喜识:“”
这波,这波叫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他悟了,大彻大悟了。
半分钟后,这辆车上充满了死寂的氛围。
梁喜识开车,秦玓坐副驾驶,江堰和顾宴非常默契地各自选了窗边,江裴凉只能坐在中间,沉默地像一座雪山。
三个大男人都不矮,江堰的大腿紧紧挨着他大哥,被挤得差点物理穿模,一边痛苦一边幸福,终于打破这沉默:“梁经理,你可真会办事。”
梁喜识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秦玓并没有感受到这微妙的氛围,他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倒也很乖,不会东弄西弄,只是像看新奇玩意一般扭来扭去,眼神专注。
江堰正挤着呢,过了个弯儿,他感到肩膀一沉,江裴凉的脑袋轻轻压了过来;可弯道过了,那重量也依旧没有消失。
“”江堰觉得有点不妙,他吭吭哧哧地转头,和江裴凉狭长的漂亮眼睛对上了视线,顿时耳根窜上一片红:“大哥,你不舒服吗”
要命,这离得也太近了他的王之力快要破体而出了
江裴凉的反应相较平时有些迟缓,眼睫半阖,低低道:“靠一下。”
江堰没再说话,他在努力使自己的心跳回复正常,不然大哥睡着了可能都会被这堪比春节的吹锣打鼓声活活震醒。
二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前头的声音轻轻响起。
“小梁,我想睡觉,这样睡不着。”
“你不准叫我小梁右手,伸到座椅的缝里头去,里面有个把椅子稍微放下去的装置,摸到没有”
“我在摸。”
“摸到没记得不要扳太。”
“我摸到了”
“喂”
随着梁喜识绝望的惊呼,以及轻微的“ber”一声响,江堰只感觉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秦玓的大脑袋伴随着放平的座椅以万钧之力直直向他脸上冲来,最后一个停顿,卡在一个微妙的距离上。
江堰和江裴凉机械般缓缓低下头。
秦玓倒着的俊美脸颊就在他们头部的侧下方,非常近的距离,非常奇怪的姿势,就如同给客人洗头的tony视角,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黑溜溜的大眼珠子里二人的倒影。
江堰顿时像被围观了卿卿我我现场的小情侣那样,开始隐蔽地用脚指头抓地:“秦、秦玓,你”
看人下菜察言观色显然是一个社会人才能拥有的技能,至少秦玓暂时还不会,他也没感到丝毫尴尬,在这死亡沉寂的氛围中,他想起了方才梁喜识对他教导的生活哲学,立马活学活用,微笑着深情赞美道:“老板,你的眼睛真美,像甜甜的大葡萄。”
江堰:“”
梁喜识:“”
江裴凉:“”
顾宴:“”
“怎么了”秦玓终于感到有些不对,迟疑地问:“小梁,不是你教我,嘴巴一定要甜才好的吗”
梁喜识颤抖地抓住方向盘,余光里瞥到江堰如同无助的小鸡崽般被他大哥连根薅走的身影,默然道:“好是好。”
“就是有点费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