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尤听容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恍惚间自己低头看见的,锁骨上方露出的半个闪着寒光的箭头。
救驾之功,让她成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得到了单允辛千般疼爱百般维护,这把相思木,便是病愈后单允辛亲手送给她的。
他说,这是他册封太子那年得的紫檀木料,一半做了他的筝,另一半做了这把琵琶,他待她的心,便如此料,千年不变、暗香长存。
在幽居长乐宫的日子里,尤听容每日都会拿它出来看,念着他的诺言。
可等来的是董德妃,是冷酷的真相。
“尤听容你太可笑了!你以为陛下为何要带你一同进入猎场?”
“你只是一颗棋子,带上你,让行刺者以为皇上是在寻欢作乐,因而放松警惕。你不过是个活生生的肉盾,是陛下的挡箭牌,你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
董德妃看着尤听容怀里宝贝似的抱着的相思木,笑的直不起腰,“相思木?这只是他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施舍,是可怜你!”
回忆到这里,尤听容不愿再想,重重盖上了匣子,险些夹了自己的手。
也顾不上用晚膳了,喝了两勺鸡汤,便倒头睡下了。
秋夜黑沉,府里的树早早空了枝头,只余花圃里几丛金菊勉强维持生机,到了午夜时分,伴随一声惊雷,淅淅沥沥的雨水透着沁骨的寒意落了下来。
睡梦中的尤听容发起抖来,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牙关都在哆嗦,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睡在小榻上的青町听见动静,慌忙翻身下床,光脚踩着冰凉的奔到床沿,“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快醒醒……”
尤听容在宫里住了几天,回来又是心事重重,还偷偷摸摸带着青町跑了一趟池府,回来后晚上的鸡汤都没喝进去,青町本就担心的不得了。
当下便要出去喊人,被清醒过来的尤听容抓住了手。
“小姐!您别怕,您是做梦了,魇着了。”青町隔着被子搂着尤听容,温柔地拍着她的手臂,“青町陪着你。”
尤听容贴着青町热乎的脖子,心头稍定,回手抱紧她,“别离开我,我好冷,好痛。”
青町爱怜地红了眼眶,保证道:“我永远陪着小姐,等小姐成婚、生子,即便小姐成了老太太了,青町也还做你身边的老妈妈。”
尤听容默默流泪,听着真好,希望她这一次,能活到白发苍苍那一天。
在尤听容可怜巴巴的眼神里,青町擦了脚陪她躺在一个被窝里,一下一下拍着尤听容单薄的后背,“天转凉了,转眼就要入冬了,明儿我给小姐换厚被子,小姐怕冷,在捂个热汤婆子,就不会冷了。”
“待天晴了,我陪去庙里给小姐求个平安福……”
在青町的絮絮叨叨中,尤听容安安稳稳地再度睡过去,好久才舒展了眉头。
青町轻手轻脚地起身,亲自跑去老太太院子里,说了昨夜雷雨,把大小姐惊着了,做了半宿的噩梦。
“小姐半夜才重新睡下,我就没舍得叫她,误了给老太太和老爷请安,还请老太太和老爷莫怪。”
老太太自然理解,只怕是在宫里碰见事了,当下取出一串佛珠,“这是我从祁阳带来的佛珠,庙里开过光的,压枕头底下,治梦魇最好。”
青町恭敬地接过,“多谢老太太。”
“昨日就提不起精神,晚膳也没吃,这几天要入冬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尤贵泰在一旁听着,心里还是不放心,“一会儿叫有财跑一趟医馆,还是看看大夫放心。”
他现在看尤听容跟眼珠子似的,尤听容正是说亲的好年纪,可耽搁不得。
这样想着,尤贵泰又觉得尤听容身子弱了些,这几个月都病了几场了,吩咐三姨娘道:“你去库里,寻些燕窝、人参之类的滋补之物,日后大小姐每日的燕窝不能断了。”
三姨娘心里酸的都滋滋往外冒水了,还得笑着答应。
青町正想告辞回去,恰巧碰见才出去找大夫的有财,一溜烟地窜进来了。
“老爷!老太太!贵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