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内,张福同样急的跳脚,“安隐大师,您就改了尤小姐和池大人的八字批命吧。否则不止是为难奴才,也为难您自己呀!”
安隐大师却是腰杆挺得笔直,盘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拨着颈上的念珠,不动如山。
只是憔悴的脸色和苍白起皮的嘴唇,昭示了他的虚弱。
听了张福的话,安隐缓缓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言句句是真,为何要改?”
那日夜里单允辛深夜来访,张口就要安隐大师把说出口的批命吞进去,非要遣了小沙弥去池家报告,说两家不宜接亲、命中不合。
安隐哪里肯听,逼得单允辛当即就恼了。
单允辛转而问起尤听容的命数如何,安隐却又口口声声天机不可泄露,更是惹得龙颜大怒。
这不,派了人驻守草庐,不许人出入,也不许人送斋饭,生生饿了安隐两日。
单允辛的原话是:“既然安隐大师自诩可勘破天命,朕便要看看,这得道高僧是否当真不凡。想必大师不是肉体凡胎,亦无需食五谷。”
常顺好言相劝,只得了单允辛一句,“若真能饿死,便说明他诓骗世人,枉称高僧,更是该死!”
留了张福在这里,变着法的劝一劝安隐。
今日单允辛得了消息,知道尤听容要来庙里还愿,传旨说午膳后来灵感寺进香。
张福这两日磨破了嘴皮子,可安隐就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此刻张福放低了姿态,低声哀劝道:“安隐大师,一会儿陛下就来了!”
安隐眼睛都没睁开,全然无视了他。
哐当一声,草庐的竹门被打开来,不堪重负地颤了好一会儿。
张福膝盖一软,跪下请安,“奴才恭迎圣驾。”
草庐内的窗户都被封死了,黑黢黢的只有木头缝里透出来的细光。
单允辛背手而立,逆着光站在门口,日光为他镀了一层金光,本就高大的身形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此刻和屋内盘腿打坐的安隐无声地对峙着,俨然如活阎王一般。
安隐起身,双手合十施礼,“贫僧见过圣上。”
单允辛一眼勘破他的憔悴虚弱,冷言讥讽道:“朕以为,安隐大师是苦修之人,有是得道高僧,想必饮风食露便可,不想原来还是肉体凡胎。”
“让陛下失望了,是贫僧之过。”安隐笑纳了讥讽,似乎肉体的苦难对他不算什么。
单允辛垂下眼,似乎并不恼,反而坐到了安隐对面,低笑一声,“安隐不愧是方丈,也算少有的六根清净之人,倒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张福没忍住埋头,露出了不忍之色,陛下可不是会改主意的,只怕是要出狠招为难安隐了。
“尤、池两家已然过定了,朕也不为难你,告诉朕,你从尤大小姐的八字里看到了什么?”单允辛问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有看安隐,只是盯着安隐面前的一尊小巧精致的金佛,似乎丝毫不担心安隐会拒绝他。
安隐闭上眼,“天机不可泄露。”
安隐预想的震怒并未道来,只听单允辛嗤笑一声,取了三柱香,点燃了,插在佛像前的香炉内。
“朕会下令,在钦安寺设道坛,每年的祭祀之事也由道长操办。”单允辛说的不急不缓,“既然佛门是清静之地,还是与尘世少些牵扯为妙。”
佛道两家本就意见相左,单允辛的政策是摆明了要扶持道教,有皇家推动,从京城到地方的为官者和读书人都要跟着转信道家,民间百姓定然闻风而动,佛门香火必定大受影响。
安隐脸色大变,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单允辛,“陛下,国之大事,这可如此草率。”
他不在乎自身的安危,可毕生所愿乃是弘扬佛法,若因他之事让佛祖失了信众,就是他的大罪过。
“朕是天子,朕的话就是天意。”
安隐心存侥幸,还想强撑,却触及了单允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知道,单允辛对神佛毫无敬畏之心。
“罢了,陛下想问什么,贫僧必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