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顺心里不安,生出了些荒唐的猜想,“陛下连日噩梦,不然奴才去请了钦安寺的僧人来做场法事,既可为陛下祈福,若有妖邪作孽,也可尽早除了,陛下以为如何?”
宫里一向都是如此,无论是主子们有什么不舒坦的,亦或是看到什么不吉利的,向来都是请了交泰殿来祈福做法事。
岂料常顺此话一出,单允辛的眸子陡然凌厉了起来,满是戾气地看着他,杀气腾腾,“除妖邪?”
这样的雷雨交加的寒夜,让单允辛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不知自己能梦见这些,是否是淑妃的亡灵流连世间,不知……是否是舍不得他。
若如此,能与这样的“妖邪”纠缠一世,也算合了他的心意。
单允辛翻身下榻,赤足踩在乾清宫的金砖上,地底的暖水管道日夜不休,即便在这样的寒夜也透着暖意。
明明是热的,却能让单允辛忆起长乐宫冰凉的地砖,沉溺于梦中的思绪也陡然脱离。
“奴才失言,还请陛下饶命。”常顺被看的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岂有妖邪近身?奴才该死,说出如此荒唐之言,该打。”常顺说着,抬手掌了自己的嘴。
单允辛的眼睛冷得像冰一样,常顺所说的妖邪二字,刺痛了他的心。
依照安隐所说,横死之人,难入轮回。
淑妃死去之后,是否当真成了妖邪,游离于尘世之间无所依靠?
“罢了。”眼见常顺打的脸都红了,陛下终于松口。
常顺长出了一口气,暗道帝心难测。
自从在灵感寺见过了尤听容,尤听容的一字一句,犹如锋利的刀刃隔在单允辛的心头,连日的梦,让单允辛见到了许多未曾知晓的事。
在梦中张扬跋扈一世的涂家,终于迎来了覆灭之日,涂丞相及嫡系亲族下狱,皇后被废。
他清缴了朝堂上残余的涂氏一党,紧接着要动手的就是武官之首董将军,他埋藏已久的暗线欧阳矢翎早已得拢军心,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在军中发动哗变,除去不可一世的骠骑大将军。
奈何,董将军最疼爱董德妃,因为德妃的缘故,董家在禁卫军中渗透过深。
尤听容是唯一有皇子的嫔妃,又在朝中无所依靠,单允辛出于偏宠将其封为淑妃,与德妃平起平坐,共同执掌宫务。皇后倒台,朝中立后的呼声渐起,尤听容便成了董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单允辛虽有犹豫,但心知凭尤听容的身份,恐难当后位。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尤贵泰竟敢贪污九千两白银,单允辛正大肆查办贪官污吏、清办涂家残余势力,尤贵泰这一出,丢尽了单允辛的面子,令他不得不从严查办。
经此一事,单允辛扶持了池卿环,池卿环作为世家小姐,父兄在朝中皆为皇党,也只有她,才可与董德妃正面交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子和宠爱反而会让尤听容陷入危局,单允辛借着尤贵泰的罪名,将她禁足长乐宫,重兵保护;又抱走了弋安,抱在乾清宫亲自照料。
这个皇子,对外是寄养在池贵妃膝下,可使池卿环立后之事,名正言顺。
正因为担心尤听容多想,单允辛才禁止任何人出入长乐宫,严令不许任何人将消息传到淑妃耳朵里。
怎料,梦中的自己千般筹算、万般计量,还是叫人钻了空子。
想到这里,单允辛的眼中,杀气凛然,待他查出动手之人,必要碎尸万段、九族诛连,也难消此恨。
常顺到底是打小就伺候的,再畏惧帝威,还是取了兔皮绒披风披在了单允辛的肩头,“陛下泽披万民,可千万要仔细龙体。”
“备马,朕要出宫。”尤听容怕雷雨天,他挂心她。
常顺大惊,看着窗外雷雨交加,寒气森森,斗胆劝道:“陛下……”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