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允辛搁下茶盏,杯底磕碰到了茶船,发出“当”的一声轻响,而后落在了檀木桌案上。
“哦?”
只一个单音,表露单允辛来了兴致。
常顺麻溜地将不远处伺候的宫人遣走,张福这才继续道:“重华殿收拾了好些新衣裳、首饰送去钦安殿,就连胭脂水粉都挑了许多。”
“听钦安殿的僧人说,董才人虽在佛堂受罚,可整日浓妆华服、容光焕发,丝毫不见才来时的暴躁易怒。”张福说这些话时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单允辛的脸色。
作为天子,自己的嫔妃在佛寺里思过,不仅不盼着能早日回宫,还有心思在庙里头梳妆打扮,这是没把圣恩放在心上呀!此等行迹无异于藐视君上。
单允辛眼皮懒懒地掀起,舒展了一下肩背,倚靠在圈背椅上,“她倒是好兴致。”
常顺借着替单允辛换茶的功夫,缓声劝道:“许是抄久了佛经,董才人的心也静下来了。”
“约莫是这个缘故,奴才听膳房的人说,董才人这几天都嘱咐了,每日餐食多加三道素斋菜,超出份例之外的,她都会尽数补上。”张福点头补充道。
单允辛却不接这个茬,反而偏头扫了一眼张福,“钦安殿可是新来了什么人?”
张福呐呐许久,并不知晓内情。
倒是常顺替他开口了,“回皇上话,前不久皇后打杀了一位替董才人抄经的僧人,钦安殿来了位新的讲经僧人……听说是安隐大师的嫡传弟子,不知为何进了钦安殿。”
张福一听,面露惊讶之色,“是他?安隐大师病逝,若生应当是灵感寺的新任住持方丈才是。”
单允辛随口问起,“此人如何?”
张福如实答话,“是个脾气硬的,亦是少见的信仰坚定之人。”
常顺留意着单允辛的反应,见陛下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补充道:“钦安殿的的管事提起过,若生才来的那几日,日夜不休、不食不寝地在佛前诵经。”
“而且,他来了之后,每日为董才人讲经的事便落在他头上了。”
常顺不愧是御前大总管,宫里大小事没有他不过问的,这一点,张福还有的学。
“董才人每日都请他讲经?”单允辛长指在桌案上轻点,董才人可不是信佛之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常顺低声请示道:“是否把若生另外调开……”
单允辛摆摆手,蓦地笑了,“既然她在钦安殿待了舒坦,想来是喜欢清静,这段时日,你安排些事给钦安殿,别叫纷纷扰扰的僧众聚在钦安殿……扰了董才人的清静。”
常顺呆愣了一瞬,答应:“奴才即刻便安排。”
出了殿,张福还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常顺也没多说,随口吩咐道:“开春了夜里雷雨多,陛下睡的不大安稳,让钦安殿管事安排法师们在祈年殿开了法坛,念上个十日八日。”
张福领了活就去办了,常顺看着他脚步匆匆的背影,心里把皇帝的话反复咂摸着,没忍住变了脸色,眼神震惊。
这董才人在钦安殿跟和尚腻腻歪歪,都已经是大逆不道了,陛下猜到了不仅不恼,反倒帮着把钦安殿的闲杂人都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