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阮辞才明白，顾祈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她说成是朋友。

阮辞其实还想说，能相处一辈子的朋友极少，有的成家立业了，有的相夫教子了，兴许哪天就会慢慢淡了。

只是她没说，好似说出来有些煞风景。

顾祈手指拨弄了一下她腰间的竹笛，问：“这竹笛可以借我吹一下么？我忘了带。”

阮辞无言地把精巧的竹笛解下来递给他。

顾祈修长的手指拿着竹笛转了转，翩然放于唇边，随着指端轻启跳跃，流畅的调子便悠悠从笛腔里钻了出来。

这笛子胜在工艺和小巧，笛声与其他专攻长笛相比，声线更清亮细长，可以说少了几许韵味。

但阮辞却听出婉转缠绵的味道，仿若天作之合，如一缕薄纱与这月色朦胧搭配得天衣无缝。

它静静地铺陈下来，铺在水中月上，铺在人肩膀上。

阮辞支着头，听得入迷。

待顾祈停下来后，半晌她才道：“我好似听出了故事，只可惜没有酒。”

阮辞不是傻子，从他口中得知的孤女，到她找到的木偶，再到顾祈的笛声，她好像知道了，那个孤女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她勾了勾唇又道：“好似今晚你确实透露得多了，这不像平时滴水不漏的你。作为朋友，我很高兴你能对我敞露心扉。”

阮辞看了看他，“需要我安慰你么？”

顾祈若无其事道：“需要啊，你安慰我吧。”

“我道是你不曾喜欢过哪个女子，却原来不是，你只是喜欢却没有得到过。”阮辞缓缓道，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莫过于‘不得’二字。也难怪，她都嫁做人妇了，你还如此念念不忘。”

阮辞具体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知道顾祈不会对她认真，一直以来都只是与她开玩笑，他心里装的始终是另外一个人；她便也无需对顾祈认真，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好像松了一口气。

但好像又憋了一口气。

阮辞伸手勾着顾祈的肩，不大意地安慰道：“兄弟，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么，好的还在后头呢。毕竟你现在还这么年轻，有颜值又有才华。”

顾祈低眼看着肩膀上的那只手，道：“嗯，我觉得你就很好。”

阮辞眯着眼道：“我这正儿八经地在安慰你，你就不能正儿八经地被安慰？”

顾祈极淡地笑过之后，转头看向水里的月色，道：“阿辞，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种感受。”

阮辞不语，等着他说。

“从她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我扶着她一路走，听着她一路说。我努力习武，是想保护她；我努力读书，是想有东西可教她。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给她。”

阮辞想了想，道：“从她长大到现在嫁人，最多不过二十几岁，而看你如今模样，应是比她长不了几岁。你学什么都要赶在她前头，还要学得最好，应该过得很辛苦。”

“我忘了什么是辛苦，只记得甘之如饴。”

顾祈说，“后来她家中逢变，她恨上了我。为求一线生机，我不得不把她推向别人，亲手为她造一个英雄，救她于危难，成为她的意中人。”

阮辞听了蓦地觉得难过。

“亦是我，亲手把她送上花轿，看着她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