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老杜洛克却是感觉自己那颗已经如同石头一般坚硬的心脏又紧紧的抽动了两下、颤抖了两下、想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蹦出来在桌子上原地跳上一圈交际舞——独自一心的跳。
然后他最后忍住了。他闭上了嘴巴——老天,他微张着嘴的那副因为什么而感到意外、惊讶、明显被戳到了的样子看上去可真是滑稽——他尽量平稳的吸了一口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肺部被充满之后再向外缓缓的呼出,用鼻子呼出。他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了。
卡瑞微笑的看着老杜洛克,似乎是很享受他面前的这个老男人现在的反应和表现。他那副隐藏在扭曲黑暗长发中如同失血过多气绝而亡的尸体一般惨白的面容仿佛没有任何的温度,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珠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老警探,然后慢慢的伸出了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嘴唇此时看上去可真是鲜嫩,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
“你看上去……有点冷,长官。”卡瑞柔柔的出声说道,自责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对了,当然了,我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呢?本来距离天亮这么长时间就把您给从床上拽起来就已经够糟糕的了。我可真是个坏孩子,对吧?”
他不好意思的、腼腆的笑着,像个羞涩的不谙世事的大男孩,甚至还隐隐约约的散发出了一股以假乱真的、让人分辨不出来的校园气息。如果此时给他一套对的服装、再跨个背包,说他是个刚刚踏入大学校园的学生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啊。
尽管在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但现在老杜洛克才突然发现,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曾经他非常熟悉的男人,他简直是有些太怪异了,谜一般的陌生感将他给包围拉扯到了一个距离非常非常远的神秘所在,一个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该如何到达的地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看他,越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不是对曾经的这个人的熟悉,而是对他以前接触过的、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的熟悉。
卡瑞似乎是注意到了老杜洛克的变化,尽管那只是老男人那一双不大、而且还有点眯缝的双眼眼底深处细微到如同水洼里面荡漾的微波一样完全不起眼的变动,但卡瑞那双黑暗的眸子还是将其摄入了自己的眼中。他再次舔了舔嘴唇,突然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了长桌桌面上。
然后他出声,提高音量,招呼外面的人给他们送来了两杯热腾腾的红茶。精准的爵士工艺。
“……”
看着眼前升着丝丝白色水汽的琥珀色液体,闻着那不断顺着鼻孔钻入鼻腔的茶香,老杜洛克沉默着,然后抬头看向卡瑞。他看到卡瑞没有看他,而是收拢着坐姿,拘束的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用双手端起茶杯,像怕烫一样的一口一口喝着里面的茶水。老杜洛克的眼睛眯缝的更重了,眼前的身影逐渐的和那个人一点一点重叠了起来。
“现在,我是不是更像他了?”卡瑞说着,声音非常小,抬起眼睛偷瞄向老杜洛克,然后细细的笑着露出了牙齿,“那个被你们以为是杀人凶手、记恨了这么多年的可怜男孩?”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杜洛克终于忍不住了,低沉的开口问道。即便有着胡子的遮掩,他的脸色依然肉眼可见的难看,难看的非常难看。
“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怀旧罢了。”无辜的耸了耸肩,卡瑞歪着嘴角向上翻了个白眼,本来应该是非常可爱的动作在他的身上所显现出来的却是令人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的惊悚和诡异,“我记得,我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真是巧,那也是一个冬天,还记得吗?咖啡厅的窗外大雪纷飞——他在我面前表现的就是这个样子,喝茶时的动作也是这样——可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的感觉——然后第二天,他就死了。”
“你们在他自杀的前一天晚上曾经见过面?”警探的本能被唤起,老杜洛克眉毛一挑,语气不自觉的严厉了起来。
刚刚卡瑞所说的,那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情况。如果当初他们知道这个情况的话,也许最后的结局会因此而被改变也说不定呢。
“见面……见面啊。”卡瑞喃喃着,目光涣散的点了点头,“见面,的确是最后一次呢。不过其实对我来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记得清清楚楚哦,在当初听到他最后声音的时候,他的面容确确实实的——就漂浮在我的眼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