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车里,蜷缩着身体。当然了,冬天还是冷的,哪怕已经步入了星纪元的时代,哪怕像斯图加尔这种级别的空中超级大都会都配给着最为完备的环境模拟装置,可以自由自在的控制着节气的更迭,控制着昼夜的长短,在一定程度上就相当于古老地球时代上人们所传颂敬畏的神灵,他们也还是喜欢着自己凡人的生活方式——啊,仰望神灵,祈寻真理,那种原始而又愚蠢的行为哟,真是令人难以理解。而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它们到现在也依旧没有消失,依然还是存在,只不过那被崇拜着的各种各样所谓“神圣”“超越”的存在变的更加五花八门、更加不可名状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子呢?嗯,也许是和人性有关,也许人类总是会习惯于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不了解、不能够窥视全貌的神秘伟大存在挡在他们的面前,为他们遮住前进道路上所有可能的风暴危险,让他们可以更加舒适、更加盲目的向前。他们必须要这么做,因为和后面沿着先人踏出来的平荡坦途轻松前进的无知者不同,他们的前面根本没有路,必须要用自己的双脚去踏出一条路来。而如果不幻想着身边一直有着什么他们所看不见的、不知道的强大伙伴始终在他们的身边陪伴、帮助他们,这些人早晚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恍惚瞬间迷茫崩溃掉的。
人们很弱小,人类很弱小。而因为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他们才会想着如何使自己、使种族变强。放不下面子来抬头仰望的人,永远没有低头俯视的那一天。
而在这条路上,没有导师指引前进的方向,人类只能在不断的犯错过程中,跌跌撞撞的前行。
大小姐告诉她们,从过去到现在,再到遥不可及、飘渺深远的未来,人类所取得的成就无数,就如同那黑暗天空中无数闪烁的星星,璀璨夺目、令人迷醉——而在繁星之间,那大片大片如墨相连、被人忽视的黑暗,就是将那星光衬托、不能深究的错误,是成就背后的抹不掉的“罪”。
看着这片星空,她就觉得厌恶;看着这片星空,她就感到罪恶。
而其中那无尽黑暗中最浓郁、最粘稠的一片构成,就是在她眼前的她们——当大小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有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感染进了自己架构高效严密的内心,勾起了她心底之中某些早已死掉的、她所不能理解却十分为之好奇、为之颤抖的东西。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是那么的兴奋,而她竟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她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自己有了一个主人,有了一个让她感觉到新奇、深深的着迷、在睡梦中尖叫苏醒的主人。她知道她们从来都不能够违抗拥有她们的主人的任何命令,而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为此感到如此无上至高的欣喜。
如果是为了她的主人的话,她愿意全心全意的奉献上自己的一切——心甘情愿。
“……事情就是这样。应该说不出预料,是向着可预见的方向发展了。”电话中的男人似乎是在抽烟,非常用力的吸了一口,“我想要说的的只有两点——不要杀人,不要造成太大的破坏,毕竟不是完全的敌人,没有必要下手太狠,而这个地方我们之后还是要用的。而除此之外,剩下的随你喜欢的来就可以。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控制住自己,别玩的太过,我们的时间不算太多。”
“二十分钟?”
“给你十五。”
“真是好短啊。”
嘻嘻的笑声好像假期郊游的学校大姐姐,带着引人遐想的、青春无敌的活泼元气,仿佛下一刻就会踩着滑板从悬崖边上尖叫高吼一声的跳下去。
“我会尽量注意的。”
她挂了电话,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内兜里。她的动作不太大,但是还是弄得胸口一摇一摇的。她穿着温暖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小号的皮衣,下半身是棕色和黑色的格子式百褶裙,里面套着冬天专用的肉色保暖裤袜。也幸好她没有将外套的扣子扣住,否则那挺拔的巨大很可能会在剧烈运动的时候不经意的在破坏她衣服的同时射一枚子弹出去。
在车里面翻出了自己的黑色手套,她戴好之后闭着眼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鼓着腮帮子呼了口气。
“好!”
和后视镜中那个兴奋欢快的自己嘻嘻笑着比了个大拇指,她推开车门,脚踩到了道路坚硬的地面上。就在这时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一点飘飘忽忽的白色流影落在了她的皮鞋尖上。
她抬起头,望向了天空。阳光已经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不见,大片大片灰蒙蒙的云被盖住了城市的上空,挥洒下了零零散散的白羽飘花。
下雪了。
“……”
伸出一只漆黑的手,看着那摇曳的白色轻羞羞的落在上面,像是个沉睡的精灵一样安静舒适的躺下,然后在自己的体温下慢慢的融化成一滩小小的雪水,失去了白,也失去了冰,失去了原本的冰凉寒气,化作了最不起眼、最微不足道的最普通的水,再也不能够被抓住,不能够被留住,在手掌倾斜的瞬间,便一流而下、滴落在了地上。
没有一片雪能够在最先落地的时候凝固住自己的美,那覆盖天地的白色,是无数精灵前仆后继堆砌而起的奇迹。
她看着这一切,看着这座逐渐被细雪纷扬的城市,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第一个或最后一个,落地无声或塑天铸形,她都走在奇迹的路上。
……
“您好小姐,抱歉我们现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