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子。”艾德瞥了这位老伙计一眼,“一座废弃的空间站,我和小队进去,遭遇到了一只。我们逃出来了两个……好像是两个。”
“你曾经早就遇到过幽冥之子?”这老杜洛克还是第一次听说,一边惊讶的问着,一边拐入了一条相对窄小了不少的商业街,鸣着警铃大按喇叭,让前面堵道的车赶紧动起来。
“我遇到过……但这件事我本来就记得。我想起来的是另一件事情。”艾德认真的回忆着,认真的向上翻了下眼。
“……想起啥来了啊?”对于艾德这突然的、顽皮的、说一半留一半的讲话方式,老杜洛克突然有了一脚将他从车里面踹出去的冲动。
“我本来以为我是运气好才活下来的。”艾德说,目光莫名的斜了老杜洛克一眼,“但我不是。”
墨镜顺着鼻梁往下滑了一下,小吉特低了低头,伸手给扶了回去。而老杜洛克在眨了眨眼睛之后,一下子眉头微皱的严肃了不少。
“你说你刚想起来……为什么你最开始会忘记?”
老杜洛克的这个问题并没有马上获得答案,哪怕自昨晚之后开始改变了的艾德比较之前要幽默健谈——或者说神经的多,不再那么冷漠和无趣,可现在依然还是沉默了下来。而且也许只是一种单纯的错觉,可是老杜洛克觉得如今的艾德比他还很“高冷”的那时候距离更加遥远了。
在他后面的小吉特同样也有着类似差不多的感受,不过因为不如老杜洛克和艾德那么熟,所以不是太过清晰和明显。
终于,好像健忘的人终于琢磨出了自己到底在琢磨些什么的艾德指关节敲了敲额头,轻缓的吐了口气。
“我想……是因为‘希望’。”他说,“我曾经犯过很多错误,大多数在犯过一次之后就会吸取到教训,不会出现重复。但是有一个错误,我却好像一直不停的犯个没完……就像戒不掉赌瘾的赌徒,总揣着侥幸的心态,想着再试一次,再来一次,期待着能够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呵,哪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
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艾德半眯着眼睛,目光更加黑暗了一些。而老杜洛克则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喃喃的自语了一声。
“希望……?”
“‘希望’就是个错误。”艾德眼睛安静的看着窗外,“背着世界上的最后一捆树苗,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寻找水源和土地……最后只是让自己死得时候更痛苦。”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老杜洛克忽然斜看了艾德一眼。
“不,我的鞋是这么想的。”艾德把脖子给弯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脑瓜顶顶着自己这一边的车窗,让姿势都变得别扭,“我什么想法也没有。我什么死法都不介意。”
老杜洛克扬起一条眉毛,撇着嘴角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吧。”他说,“那么待我转告你的鞋一声,叫它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也别太看得起它自己。
“这世界是片沙漠,风暴刮着总是没完没了永远停不下来,哪里都是一团糟……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需要种树的人,所以才会出现种树的人。”老杜洛克转过头,平静的看了一眼艾德,“它难道以为它是行走在无止境沙路上的唯一者吗?”
“……”
艾德还没有说话,后面一直安静的小吉特忽然在此时“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沙漠代表混乱,树苗代表秩序,有制造混乱的力量,就必然有维护秩序的人——杜洛克先生,您还说您不是在与艾德先生探讨哲学?我都快要成为您的粉丝了。”
“那只能说明你没上过几天学。”老杜洛克对着后视镜比了一根中指,“你刚刚总结出来的那条好像很有道理的真理就是一句废话!”
“——那是因为您阐述出来的本身就是一句废话!”小吉特脸色涨红了起来,有点气急败坏。
他被戳到了痛处,老杜洛克对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确是没上几天学。
而听着这两人之间莫名而起的争吵,艾德的眼睛却慢慢的睁开了。
“废话……”
他喃喃的低语了两声,忽然牙疼似的抽了口凉气,揉了揉脸颊,忍住了再给自己一拳的冲动。
“回家给自己的鞋磕三个响头!”